何问天大意落败,这一战失利,不但输了中原领土,也输了天下第一弓之名。
好在虽有惭愧,但何问天并无消沉,经过俏如来的安慰,他重燃了斗志,誓要再研究招式与战术,找西剑流一雪前耻,夺回天下第一弓之名。
谈话间,三人已来到灵界大门外,为拟定恢复黑白郎君的细节,俏如来一行再度找上了灵界。
“俏如来,你来了。”独眼龙在看到月泠时,脸色骤然一变,“血月孤红,你竟也来了!”
相同的地方再次相遇,也许是之前对月泠的印象还不错,独眼龙犹豫了一下,没有拔出豹眼镶金刀。
“阁下这次没对吾拔刀,令在下受宠若惊啊。”月泠转动手腕收起了折扇,抬手解下了缚眼的白绢,“何帮主,劳烦你替吾作证了。”
“当然没问题。”何问天上前一步,为月泠辩解道,“我亲眼见过那个妖女,她邪气冲天,双目赤红,并无眼疾,与月泠公子不是一个人。”
“这……”独眼龙也迷茫了,被何问天这么一说,两人的气息好像确有差别,“抱歉,也许真的是俺认错了。”
在魔世吸收了三种血脉后,月泠的气息早就发生变化了。无论独眼龙记住的是气息,还是灵尊的评价,她若是真心想辩解,能用一百种手段打消他的疑虑。
“小事。”月泠神态自若地绑上了遮眼布,“既然误会解开了,我们还是回到正事吧。”
就在此时,沉默在旁的梁皇无忌突然问道:“你眼上的咒术,可是血虫禁纹?”
“不错,正是血虫禁纹。”月泠略有惊讶,没想到梁皇无忌竟能认出来自异世魔界的咒术。
莫前尘惊讶地看向梁皇无忌:“你竟知道这种满是恶意的诅咒?”
“以前在书中见过。此咒原为禁制,能够封锁、不断破坏受术者的灵能与肉身,但因施术严苛、咒效残忍,已被魔界列为禁术。”梁皇无忌向莫前尘点了点头,看向了月泠,“血虫禁纹共十八层,正是代表佛教的十八泥犁。你还剩九层未解,待此事了结之后,我能为你再解三层。”
“那在下就先谢过梁皇先生了。”月泠朝梁皇无忌行了一礼。
自从能靠血源自行冲解后,她就将解咒的事情忘在了一边,如今梁皇无忌主动提及,也算意外之喜,只是这灵界的人情好像越欠越大了。
“无妨。”梁皇无忌向她微微颔首,转身开始向众人介绍起不归路上的布置。
“(唉,早知道不能偷懒,吾在魔世就该自己解了。)”月泠假装在听恢复黑白郎君的计划,实则暗自感叹着,“(现在倒好,玩游戏玩得自己欠了大人情,太失策了。)”
此时,梁皇无忌已经介绍完他将使用的三界混元法阵,众人开始安排守阵事宜。
不听不知道,一听便让月泠讶异。此次,梁皇无忌竟是要借黑白郎君的宿敌来刺激黑龙白狼意识的融合,而这宿敌就是月泠再熟悉不过的魔蛛,网中人。
梁皇无忌欲牵动天地人三界之力,藉由三界之力,减弱善恶两极相斥的原始力量,然后引发自然界中阴阳两极之力,让黑龙与白狼两人意识进行融合。
法阵的阵眼为三界之力交汇处,乃是黑龙与白狼所待的方位,而作为施术者的梁皇无忌与莫前尘则处于阴阳两极元的位置。两极元的防护最为薄弱,是需要把守的位置。
网中人功体属阴,进攻时不会选择克制自己的阳极,因此主要的防守便在对他发挥有利的阴极。但为防网中人兵行险着以及其他变数,后方阳极之处也不能放任空门。
为了防止与自己养的蜘蛛对上,月泠自请看守后方,规避可能暴露身份的风险。
风沙漫漫,不归路上,气沉,肃穆。为让黑白郎君恢复,梁皇无忌、俏如来等人,皆是全神戒备,以待网中人前来。
“螳螂捕蝉,雀趁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入后方无人战场,“俏如来,你真大意了吗?”
“欸~你的飘渺剑法练得如何了?”月泠缓步从石后踏出,手中折扇化为明霜玉剑,“百里潇湘。”
“嗯?守在此地的人,竟会是你,”百里潇湘眼神一凝,凌霄剑瞬时上手,“月泠公子。”
“百里楼主,温皇没死,你该为你的失信付出代价。”月泠微微一笑,“不如让你以命相抵吧。”
“就凭你?”百里潇湘轻蔑地说道,似乎并不将月泠看在眼内,“就算你是月神的朋友,与本楼主作对,也只有死路一条!”
另一边,邪氛垄罩不归路,诡异的身影,伴随着妖戾的诗号传入。
“九天银丝线,八卦罗网长。飞越地狱门,邪郎掌无常。”
梁皇无忌、莫前尘,双双催动灵气,引动天地人三界之力,汇聚至黑龙白狼之身,准备融合两人的意识。法阵之内,三界气流交旋,阴阳之气逐渐形成。
“看什么?你的分神,令吾不喜。”月泠双指拂动明霜剑脊,寒玉冻气化作点点白霜,飞舞四周。
百里潇湘意在破坏融合,为求速决,凌霄绝式顿时上手。
“凌云破空!”百里潇湘飞身凌云,一剑天降,破空而来。
“不用飘渺剑法吗?”月泠挥动明霜玉剑,回以寒冷剑风,“一点飞霜。”
剑招相击,震动不归路上黄土,百里潇湘后脚抵住身形,手中剑花挽动,射出一道剑气。
“不用飘渺绝式,本楼主也能败你!”
“是吗?一招,让你悲哀!”月泠一剑偏折凌霄剑气,“一剑——”
只见月泠手舞明霜执于背后,剑影一分为数,剑气凝神化虚,正是飘渺剑意,无形无相无定。
“坎水!”
坎水剑出,如水剑气飘渺难测,滴水之变无可捉摸,一坎之内更汇聚世间所有险式。
“这是什么怪招?!”面对坎水之变,百里潇湘也顾不得之前呛声,第一次使出了飘渺绝式,“剑十,天葬!”
自生而灭谓天葬,天命所掌,有生有灭。飘渺剑气自上而下,力寻坎水剑招生灭之点。然而坎水之剑行险用险,如月照水,虚无缥缈,来去如空,无天命生灭之点,非天葬掌控之剑。
“啊!”一身惨叫,飘渺水剑瞬间没入百里潇湘的胸膛,却不见带出半点朱红。
“是吾高估你了。”月泠嘲讽地看向面色惨白的百里潇湘,“你的天葬只配葬你自己。”
另一方战场之上,受到网中人的不断刺激,黑龙白狼的战意达到空前的一致,使融合变得异常顺利。
终于,在天地人三界之力的帮助下,不世狂傲的笑声再现尘寰。
“黑白郎君……离开!”百里潇湘眼见破坏失败,意欲脱身。
与此同时,另一方战场变故突生。
“啊,何前辈!何前辈,撑住啊!”
“何问天?”月泠顾不得拦阻百里潇湘,身影化作流光介入了阴极战场,同时也看到了魔蛛蜕变之后的模样。
蜕变完成后的网中人,绿发黑衣,面具遮目,只露出妖异苍白的下半脸,一身邪魅狂狷,正如诗号所言,乃是罗网邪郎。
“是你……”网中人一掌挡下飞来的剑气,立刻回以气波反击,“你也要阻拦网中人?喝——”
月泠一剑劈散网中人的掌气,瞬步来到了何问天的身旁,将自己的内力不断注入他的体内,试图治愈他的伤势。
“不用浪费……功力了。”何问天中网中人蓄力一击,五脏尽裂,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俏如来,恐怕我无法再帮你了。”
俏如来抱着何问天的手微微颤抖:“啊,何前辈,你一定能撑下去。”
“不用再安慰我,我只想知道……”何问天就像回光返照一般,瞬间提足了气力,一掌抵在俏如来的肩上,“黑白郎君、黑白郎君真能打败炎魔,保住中原吗?”
俏如来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你放心,黑白郎君会打败炎魔,保住中原。”
“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得到了俏如来的肯定,何问天心神一松,声音越来越弱。
战场之上,黑白郎君的笑声不断传来,网中人再度邪性狂发,全力猛攻。就在危急之际,三界之灵,阴阳之气,乍然失控,反噬梁皇两人。
周遭气流爆冲,天地昏荡,就在众人皆以为融合失败之时,一首熟悉的诗号再度响起。
“黑夜穿梭幽灵影,白色骷髅形似马。郎唤南宫名带恨,君扬怒眉杀天下!”
“啊,黑白郎君恢复了!前辈,黑白郎君恢复了!”俏如来激动地叫着,试图阻止何问天合眼睡去。
何问天用最后一丝气力看了一眼再现的不世狂人,然后永远欣慰地躺在了俏如来的怀中。
“啊,前辈,前辈啊!”
在俏如来的悲呼中,月泠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内力,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不归路。
不归路上冷风萧索,这具寒暑不侵的肉身,竟也能感受到一阵寒意,令月泠一时之间分不清,冷的到底是身还是心。
“生离死别的悲痛,让吾想起过去的人了。”月泠自嘲着抚摸眼上的绢布,“原来沉重的,不是一条命的逝去,而是挽不回的失去啊。”
就在月泠独自冷静之时,追踪百里潇湘的纸人亮起了耀眼光华。
“嗯?”月泠将面上的戚色一扫而空,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来得……正是时候。”
就在另一边,百里潇湘仓惶逃出还珠楼。
就在刚才,神蛊温皇在百里潇湘的面前化身任飘渺。被玩弄的愤怒远不及任飘渺带来的恐惧,让他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的底牌,在本能的驱使下逃离恐惧之源。
“我已悟透飘渺绝式,他奈何不了我。”百里潇湘恼羞成怒地停下脚步,向月神发去了信号,“就算有伤在身,只要我坚持到援手的到来,死的人就是任飘渺。”
大概是有了底气,百里潇湘主动停下,选择直面阻断后路的任飘渺。
“喔?再起斗志,重拾自我,是什么让你有了改变?”任飘渺饶有趣味地摇动羽扇,“有了敢于面对任飘渺的自信?”
“楼主,这次,百里潇湘要让你讶异了。”百里潇湘冷笑一声,手中凌霄剑起,竟是用出了……
“剑七,真!”
“哈哈哈……她竟将酆都月的剑谱给了你。”任飘渺大笑了起来,羽扇轻摇,无双出鞘,“剑七,真!”
“这怎有可能?!”百里潇湘不敢置信地捂着受创的右肩。
同样的剑招,他的剑七在任飘渺的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破绽百出的一式,你的资质还不如剑无极。”任飘渺毫不留情地嘲讽道,“她人呢?”
“任飘渺,你!”百里潇湘愤恨地说道,“你别得意,等月神到来,就是你丧命之时!”
“那我不介意送你先行一步。”任飘渺手握无双,飘渺剑气再出,直取百里潇湘。
就在百里潇湘危极时刻,一道血戮剑影介入战场,抵消任飘渺的取命一剑。
“她来了!”百里潇湘激动地转过头,然而在看清来人时,他的得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喔?”任飘渺看向百里潇湘身后,“你口中的月神,就是她吗?”
“戏笑浮生沉醉梦,寒光一剑舞明霜。”一身白衣的月泠念着诗号,提着明霜,手中玉剑散发出一阵凛冽的寒气。
“百里楼主,你失信了,温皇没死,任飘渺也没死,你要怎样赔偿吾的损失呢?”月泠睁着一双病目,眼神空洞,却给百里潇湘一种正在凝视他的感觉。
“月神呢,来的人怎会是你?”百里潇湘的质问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他不断地向后退去,转身却又看见似笑非笑的任飘渺。
“月神?哈哈哈……不止血月,明月为神,亦是月神啊。”在百里潇湘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月泠的暗淡金瞳瞬间变为无情血瞳。
“芳华绝世霞映雪,血戮尘寰尽漂红。”应零在一片血雾中化为真身,明霜披上血色,同时化为血戮邪剑,“现在,你明白了吗?”
“你玩我!”百里潇湘崩溃地失声大叫,“你早就知道任飘渺的真实身份,知道温皇未死,所以故意与我交易,利用我找出任飘渺!你跟他一样都在玩我!”
“哈哈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应零大笑着看向任飘渺,一语揭穿了他的真实身份,“你说是吗,温皇先生?”
“欸~现在吾名,秋水浮萍任飘渺,公子别叫错了。”任飘渺摇动着手中羽扇,看向百里潇湘,“神蛊温皇与秋水浮萍,月泠公子与血月孤红,百里潇湘,你死得不冤啊。”
前有虎,后有豹,百里潇湘进退不能,心神的防线逐渐被两人联手击溃,神情竟隐隐有癫狂之相。
“为什么要怕?你替吾引出了温皇先生,吾该给你感谢才是,你想看烟花吗?”应零微笑着缓步逼近百里潇湘,手中的血戮分化成妖异血丝,飞舞在她的身边。
“别过来……别过来!”百里潇湘惊恐地倒退着,一时竟忘记了背后的任飘渺,一心只想远离眼前的邪神。
血丝恐怖,笑容诡异,邪气骇人,这哪里是什么月神,分明就是月魔。
“百里代楼主,你已经快走到任飘渺的面前了喔。”应零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百里潇湘颤抖着转过身,正好对上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眸,心中升起的对任飘渺的恐惧驱使他再次朝应零的方向退去。
“百里潇湘,你是选择让我动手,还是她呢?”任飘渺悠闲地扇着风,扔给了百里潇湘一个送命的选择题。
“真是抱歉。”应零收起了用以震慑的血丝,投以任飘渺一个挑衅的眼神,“他的命已经被吾预定了,你晚了一步,吾亲爱的温皇先生。”
“喔?那不如一试,到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血丝快?”任飘渺眼神一沉,无双剑再次出鞘,瞬间替换了手中的羽扇。
“欸~争竞有失风度啊,温皇先生。”应零右手一伸,以血丝织出了一把羽扇,学着任飘渺的模样扇动起来,“他在不归路被吾种下了无痕剑气,你的剑再快,也快不过心神一念,不如安心听吾一言。”
“无痕剑气?!”百里潇湘立刻想起了不归路上的坎水之剑,“你、你……”
百里潇湘神情发狠地握起凌霄剑,想要拼命博出一条生路。然而此时,他体内的血液瞬间冻结,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身体的温度也随着生机的流失逐渐消减。
“早晚都要死,何必着急呢?”应零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沉默不语的任飘渺,“天允山上,温皇先生以赤羽大人为礼,吾心甚悦。所以今日,在下特地不远千里,送君……”
“回礼!”应零眸中血光一闪,摇扇的动作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任飘渺突然向半死不活的百里潇湘发动了攻击,飘渺剑气眨眼已至他的面门。
砰——
随着一声爆炸,百里潇湘的身体在两人之间炸成了一片血花。
“吾以烟花相赠,回敬温皇之礼,就不知秋水浮萍任飘渺,满意否?”应零站在漫天花雨中,悠闲地摇动着血丝羽扇,面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