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9
唐希恩笑笑,也不跟他争论,只淡淡道:“总有一些人需要站出来为国家的贸易、规则利益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刚好我是其中一员罢了。”
面对对方刁钻、肤浅的问题,她这回答恰到好处地点明了自己的淡泊,还不让对方难堪,将她想释放给对方的善意稳住了。
滕仲谦看向女儿,目光中满是欣赏。
火锅不间断地冒着热气,午饭继续着……
虽说圆桌上几乎坐满了人,但彼此都很客气,除了唐希恩和那位做律师的表哥偶尔会聊起圈内的事情、两个老人一个劲儿招呼两个孙子吃饭,其他时候大多没什么声音。
滕仲谦对李妙莲娘家本就怨念极深,能在李宏达的案子上帮衬着、今天能陪着过来,已经算仁至义尽了,故而他全程无语,李妙莲也不好说他什么,唐希恩更是尊重他的反应。
饭后,一行人移步客厅泡茶。
唐希恩见做律师的那位表哥去阳台抽烟,赶紧跟了过去。
滕仲谦以为她要与对方聊律政圈的事儿,便由着她去了。
唐希恩拉上移门,靠着栏杆那儿吞云吐雾的律师表哥回头看她一眼,笑笑。
她走过去,不近不远地站着,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忽然问:“表哥当初既然在B大念了法律,为何不留在B市发展?”
对方起先没答,嘴巴叼着烟回过身,目光透过眼前白色的薄雾,看着坐在里头的滕仲谦,脸上的笑意收去几分。
唐希恩也不急着换话题,就那么耐心地等待着。
半晌后,对方沉重道:“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姑姑得罪了B市的大人物,那些人放言要整死我们一大家子,如果我在B市扎根,哪一日被知道了身份,就会和小叔一样,被抓进去。”
唐希恩大骇,却也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梳理出李妙莲当初被赶走的原因。
B市的大人物自然就是顾家人。
三十多年前,在滕仲谦和李妙莲的关系曝光后,顾家应当是找人去了乡下,威胁恐吓过李家人,其中就包括李妙莲的两个大嫂,所以她们为了保全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联合反抗,向公婆施压。这也就印证了李妙莲口中所说,当年父母赶走她时说过,为了李家和两个哥哥,只能把她赶走。
梳理清楚这一切,唐希恩怒气攻心到整个人都站不稳,身体自上而下颤抖如筛糠,涨红了脸,眼睛也红得要滴血,死死地盯着坐在客厅喝茶的滕仲谦。
律师表哥察觉到她状态不对,摁灭了烟头,问:“表妹,你咋了?没事儿吧?”
唐希恩回神,咬着牙摇头。
她转身看远处广阔无垠的天地,强迫自己冷静。
……
一行人稍坐片刻,话不投机半句多,谁也不愿多坐,唐希恩从阳台进去不久,滕仲谦就招呼着要走。
唐希恩没多话,礼貌与一对老人、舅舅舅妈告别,准备回B市。
李家人一路送他们到楼下,唐希恩才想起来后备箱还有好多礼品,便打开来,让李宏达夫妇一起提上去。
两位表哥空手前来,各自上了车,两位老人一路垂泪,跟到车子不见了踪影,这才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唐希恩冷眼看着这一切,转身进了主驾。
李妙莲主动上前与父母告别,握着父母的手哭了一会儿了,从手提包里拿出两个大红包塞给了老人。
在车里等待的滕仲谦收回冷冷的目光。
车内一对父女安静无言。
唐希恩从后视镜看他,忽然问:“当年我妈之所以会被赶走,是因为顾家人威胁了她的家人是吧?”
许是没想到她这么突然,滕仲谦抬眸时,目光中还有诧异,俩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交汇。
他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不答反问:“谁告诉你的?”
唐希恩了然,收回目光,冷冷看向前路:“不用谁告诉我,我早晚会知道。”
她脸上的神情很微妙。
滕仲谦发现自己第一次摸不透女儿在想什么。稍缓片刻,他软了态度,低声劝道:“恩恩,顾颐已经走了。她生前,我也惩罚过她,以前的事情,就算了吧?”
这一刻,唐希恩无比冷静。
她再看一眼后视镜,见李妙莲还没有要上车的打算,又道:“那顾颐她父亲呢?如果我没猜错,当年的一切都是他主导的吧?他人还活着,难道不应该给我和我妈一个交代?”
“恩恩!”滕仲谦压低了声音,极力劝着,“顾颐的死,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现在你和你妈妈一切都好好的,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那就够了!不要再生事端来破坏目前美满的一切了!”
唐希恩红着眼眶看他,死死地瞪着他。
他忽然颓下双肩,低着头摇了摇,失笑道:“你就当爸爸年纪大了,胆子越老越小了。一开始,我也是决心与顾家鱼死网破,可心里到底还是有贪恋,梦想着有一日能与你们母女再聚首……”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李妙莲上车了。
唐希恩收回目光,抽了一张纸巾擦拭眼角,待视线清明后,这才启动车子。
李妙莲自己情绪也够乱的,丝毫没发现丈夫女儿的异样。
……
唐希恩回到枫山的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傅时御自己给孩子洗了澡、把孩子哄睡,这会儿正在厨房煮面。
她一小时前下高速的时候,给他发了信息,说自己大约九点半到家。他时间算好好的下来给她煮面。
她轻轻推门进去,整个身心都暖了。
一楼只开着暖黄的灯带,料理台上开了一盏稍微亮一些的厨房灯。屋里开着暖气,傅时御穿着白色T恤衫和灰色棉质长裤,头发因为微湿而显得干净黑亮。他面前的锅正往上冲着白烟,面应当是已经滚开了。
这一室的烟火味、家的味道、爱人的背影,如此平淡却幸福的时光,唐希恩忽然明白滕仲谦为何选择息事宁人了。
比起勇敢的抗争,这样的安逸尤其凸显了它的珍贵。
滕仲谦老了,害怕战斗……
可她还年轻,她一定要为自己和李妙莲逃回公道,祭奠她们母女过去二十多年所受的苦!
她明白,这个事情如果没有得到解决,她将一辈子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