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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恩站直身体,摇摇头:“我没事。右腿之前骨折过,所以有时候肌肉会抽搐一下,不注意就会崴脚。”
滕仲谦把她扶到大门边,让她一手扶着墙壁,自己转而认真看她的右腿,问:“什么时候骨折的?”
“前年十月底,一年半了。”
“一年半理应完全康复了,如果还是不舒服,得再去看看医生。”说着,滕仲谦拿出了手机,“我给你发一个手机号,是B市最有名的骨科大夫,跟我很要好的朋友。我会跟他交代好。”
他看到她脚上那双十来公分的细高跟,又劝道:“腿不舒服就不要穿这么高的鞋子了。”
唐希恩笑:“好,我知道了,谢谢滕院长。”
俩人又站在路边聊了几句,傅时御从里面出来了,跟滕仲谦道过别,招呼唐希恩上车。
回去的路上,唐希恩想事情想得出神,平日里跟傅时御总是比较多话,这会儿倒显得很是文静了。
傅时御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肩膀,问:“在想什么?”
“我在想滕院长晚上那一番话。”唐希恩撅着嘴巴,“你赞同他说的那些话么?”
傅时御稍稍想了一下,回道:“因为那个人是你,所以我赞同。他跟我一样,都不希望你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
他这番话是平心而论,就算晚上没谅解滕仲谦,他还是会说这样的话。
“滕院长说得对,当先驱者,一定是辛苦且困难重重的。我不希望你那么累。所以这一点,我和滕院长意见一致。”
“你们怎么这么自私呢?”唐希恩情绪很低,“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们这么想,都不让他们的女儿或者爱人去做这样的事情。那以后你们的女儿或者孙女,会生活在一个跟现在一样,女性要远比男性付出得多,且还不能取得一样成就的不公世界。”
“这个事情别人去做无所谓,我甚至喜闻乐见,但我不鼓励你去做。你忘了一个律协的调查就整得你差点在律政圈无法立足了?”
唐希恩:“……”
她一时无言,缓了片刻,赌气道:“如果我这次又被整,真的被排挤出律政圈,那我就回家为你洗衣、做饭、生娃!”
这下换傅时御无语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那样的你不开心,又不是没试过?我才不想要一个整天愁眉苦脸的老婆。”
唐希恩不想跟他多说了,撅着嘴巴转过了身子,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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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滕家。
滕仲谦把车开进车库前,习惯性地看了眼一楼客厅。
一楼客厅暗暗的,没有任何光线,二楼也没。他看腕表,才晚上九点多,家里不可能没人。
把车停好,他下了车,开门走进客厅。刚要伸手开灯,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道十分冰冷的声音:“你去哪了?”
“啪”一声,灯光盈满客厅的同时,顾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同时出现在滕仲谦眼前。
滕仲谦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在玄关换鞋:“我不是跟你说约了学生吃饭吗?”
他下意识隐瞒了自己与唐希恩有来往的事实,怕疑神疑鬼的顾颐会发现唐希恩的身份,所以他连傅时御都不愿意提起。
顾颐冷笑:“男的学生还是女的学生?”
滕仲谦换好拖鞋了,看了眼楼梯口,问:“敏敏呢?”
顾颐顿时就疯了一样扑上来,食指戳着他的额头尖酸刻薄地讽刺道:“你还记得你有个女儿?你有时间关心学生、跟学生一起吃饭,你怎么不拿一点时间出来陪你唯一的女儿啊?!啊??”
她拿着滕敏敏当借口,其实是在控诉滕仲谦不关心她,滕仲谦也明白,几十年了一直是这样,可这样的顾颐叫他怎么关心?
婚前的感情基础就没有,婚后顾颐还像看着犯人一样看着他,二十多年了一直如此。
最近如果不是为了跟唐希恩见面,他根本也很少在非工作时间出去应酬。可就是这样,顾颐还认为他在外头有人、有私生子。
滕仲谦厌恶极了顾颐这样的女人。
见他不说话,顾颐开始捶打他,又哭又吼:“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当年下嫁给你!可你还这么对我!滕仲谦你怎么不去死!”
滕仲谦一开始咬着牙忍耐,突然之间,他想到了唐希恩,想到了李妙莲母女受的那些苦都是顾家和顾颐带来的,他不想忍了!
他用力钳制住顾颐胡乱扑打的手,眯着眼睛怒视她,连声音都阴沉了几分:“下嫁?你的意思是我高攀了你?我滕家高攀了你顾家?你别忘了!当年还是你顾家先到我滕家说的亲,你顾颐一厢情愿与原本已有恋人的我订婚!怎么到现在说得好像是我滕家舔着你顾家了?你顾颐如果不是有父兄庇荫,你说你有什么?你有才还是有德?你都没有!又或者,我滕仲谦是拿了你顾家一分一毫还是靠你顾家官路红火?我滕仲谦有今天,全都靠我自己!你怎么好意思说我高攀了你?”
他这番话,字字如刀,削得顾颐一颗心鲜血淋漓。他不仅指责她当年明知道他已有恋人还用权势逼迫他与她订婚,还讽刺她无才无德。
他从没对顾颐讲过这样重的话,原本就不自信的顾颐一时间接受不了,整个人大肆尖叫,像疯了一样。
滕仲谦冷冷地看着她,丢下最后一句话:“如果你觉得我滕仲谦配不上你,离婚吧,别这么委屈自己了。”
他说完转身回了自己位于一楼的书房。书房也是他的卧室,是的,他跟顾颐分房二十多年了。
如果不是因为滕敏敏,他早就和顾颐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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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仲谦反锁上书房的门,小心翼翼从书柜里拿出一本书,回到书桌前坐下,从书里头拿出那张傅时御给他的唐希恩的证件照。
看着照片上大女儿健康聪慧的模样,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与顾颐结婚,没有生下滕敏敏,那他现在应该是与李妙莲还有唐希恩生活在一起,说不定还会有第二个孩子。
李妙莲性格温婉,说话轻声细语的,崇拜他的一切,是绝对不会像顾颐这样百般折磨他的,而唐希恩性格活泼大方,亦不会像性格阴沉的滕敏敏那样,十天半月都不跟他说上半句话。
那样的日子,即使他没有现在的地位,应该也会比现在快活许多吧?
他当年之所以娶顾颐,除了因为不想父母的工作被顾家折腾掉,还因为当年他如果不跟顾颐结婚生子,他就会一直被软禁在家中。
冷静想来,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的一生注定要跟顾颐绑在一起,注定没办法与李妙莲母女成为一家人。
想到这些,他除了感叹命运不公,更有深深的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