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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希恩扭着身子,想挣开,但傅时御把她抱得紧紧的,她挣了几下,无果,干脆放弃抵抗。
可这么一番挣扎,气息已彻底凌乱。闻着男人怀里熟悉的气味,她渐渐平复心绪。
彼时初冬,彼此身上都穿着冬装,特别是她,是蓬蓬的羽绒服和厚厚的牛仔裤,因而傅时御也没能占到她什么便宜。
她干脆就任他抱着。
就这么抱了片刻,他低低问起:“为什么拒绝?”
大脑已然快当机的她一时间没想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过了片刻,才回过味来,踟躇道:“没有想在一起的感觉。”
饶是傅时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刻不免还是有些失落。他伸手抚了抚她香香的长发,垂眸看她。
昏暗的楼道灯光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睫毛长而卷翘,鼻尖小巧精致,嘴唇嫣红微翘。
他心里一动,下意识低头,想吻她,却在鼻尖相触之时,被她悄然躲开。
他无奈笑了下,转而亲了亲她的头发,柔声:“要什么样的感觉,你才会想在一起?”
唐希恩怔然。
是啊,她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感觉,才能接受一个男人成为自己的伴侣,赋予他占用自己时间、牵动自己情绪、爱抚自己身体,甚至影响自己某些决定的权利?
要什么样的感觉,她才能给予对方这些权利?
安全感。
是的,她需要安全感,才能放心交出这些权利。
可安全感来自哪里?
唐希恩有了答案。
她说:“相爱的感觉。”
“我……”饶是傅时御也算口才了得,此时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默了片刻,他轻轻叹气,说:“我们认识不久,你对我没有这种感觉也是正常的,多给彼此一点时间、一些机会,你想要的感觉,我相信我可以给你的。”
他本不擅长说这种话,此刻,已是抛开所有矜持和面子。
可这段话,在唐希恩听来,却只是“试一试”的扩写版。她心里仍是抗拒,推了推他的怀抱,轻声:“我不喜欢你的,你别这样了。”
他身子一顿,原本还紧紧搂着她腰的手,缓缓松开,整个人退后一步,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
身上的温暖骤然离去,她有些怅然,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小心观察他的脸色。
他抬眸看她,满目寒心,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看着她,挑了挑下巴,指向她身后的门,示意她可以进去了。
唐希恩转身回屋,门关上的那一瞬间,看到他转身下楼了。
她关上门,背抵门板,身体无力滑落。
嗯,都结束了!
挺好的。
那一晚,唐希恩不再失眠了,但出现另一种睡眠障碍——熟睡状态中惊醒。
似乎是一种因为患得患失导致的思维不踏实、连带的心脏也不舒服,进而影响到神经系统的毛病。
在第三次惊醒后,唐希恩从床上蹦起来,心想:坏事了!
她立马给乐蔓打电话,劈头就说:“蔓蔓,我出事了!”
乐蔓在机场,正准备搭早班机回B市,听她这么说,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
唐希恩这就将自己这阵子的睡眠情况,连带昨晚的连续惊醒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
乐蔓:“你好好回忆一下,每次的睡眠状态改变,当天都发生了啥事儿?”
唐希恩“唔”了一声,努力回想了一下,片刻后,嗫喏道:“好像当天都见了傅时御……”
乐蔓:“那昨天呢?你俩去南湾,发生了什么事儿?”
“也没啥事……”唐希恩支支吾吾,“就他……问我拒绝他的原因……还抱了我……”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了,乐蔓没再问。思索片刻,乐蔓说:“我建议你去找一下心理医生,睡眠问题很严重,没睡好,猝死都有可能。”
“嗷!”唐希恩捂着胸口,含泪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觉得心脏不舒服!”
乐蔓:“跟梓洲说下吧,让他给你找医生。”
三个小时后,唐希恩素白着一张小脸,坐在市医院心理科主任的书房里。
主任详细问了她近三个月来的所有事情,因为病患与医生之间有保密协议,故而她很放心地把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都告诉了对方。
后面又做了一些量表,主任下的诊断是:她三个月内遭遇三次环境改变,且感情上也有连续波动,打破一直以来的心理平衡,这才会引起睡眠障碍。
解决的方法就是脱敏治疗。
唐希恩不是傻瓜,做完心理咨询,便就知道自以为坚固的心,塌方了。因为她复述跟傅时御相处那段时间的点滴时,竟十分怅然若失。
心脏仿佛被剧烈撕扯开。
那种感觉,跟她半夜惊醒时一模一样……
谢过主任,唐希恩拿着主任给的一些建议出去了。候在客厅的秦梓洲迎了上来,关切:“什么情况?”
“停工太久,一下子投入工作,压力比较大。”唐希恩随便找了个理由应付过去。
秦梓洲定定地看着她,默了几秒,说:“我进去跟主任打个招呼再走,你沙发上先坐着等我一下。”
“哦好。”
秦梓洲进去,把门掩上,压低声音问:“主任,我朋友她是什么情况?”
主任笑笑,点到即止:“对某个环境出现短暂性依赖,交给时间就好。”
秦梓洲怔然。
从主任家离开,唐希恩心不在焉,与秦梓洲草草吃过午饭,便就提出要回家。
下车的时候,秦梓洲拿出一个纸袋递给她。
她愣,下意识问:“什么?”
“你上次要我帮你带的男士护肤品。”
“哦,那个啊……”唐希恩接过,却是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秦梓洲细细看她,试探:“送给傅时御的?”
“啊?”唐希恩大惊,下意识将纸袋掩到身后,“真不是。”见秦梓洲没有要走的打算,她匆匆催促:“好了,你快回去了,我头疼,要睡个午觉。”
不等秦梓洲说话,她攥着纸袋一溜烟跑进楼道。一口气跑上五楼,开门,关门,背抵着门板,捣着心脏直喘。
被秦梓洲一下扯掉遮羞布,她又气又急,腮帮子鼓鼓的像小河豚,气了一会儿,把纸袋往玄关柜上一扔,回房睡觉去了。
患有睡眠障碍的人往往晚上睡不好,白天却十分能睡,睡了个昏天暗地起来,外头黑黝黝的,唐希恩洗了澡,经过客厅,看到放在柜子上的纸袋,踟躇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打开来看了眼。
米白磨砂瓶身、质感棕瓶盖,瓶身上有凸起的浮雕logo,男士护肤品的外观设计向来简洁大方。
她拧开,到了一些在掌心,拍打开,然后又倒了乳液,将手心手背都滋润了一遍,像平时擦保养品那般细致。
她抬起手,闻了一下。
嗯,是傅时御的味道。
今晚,她睡了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