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倒在了地上,好像有小石子,挺硌人的。
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凝视着天空。
乌云被洗净,太阳冒出了头,顶着一张红通通的脸,将天边的颜色晕染成了橘红色。
天空的云层好似上涨的浪潮,被直射的橘红,又印成了玫瑰色。
夕阳……
容枝耳畔响起了江西则死前那句话,她笑了一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
手却很是无力的垂落在地上。
眼皮太重了,好想睡过去。
她歪头,远远的好像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很眼熟,可是她看不清。
强撑着眼皮,眼看着那抹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
是她的阿肆。
也不知道,会不会怪她……
眼睛里又噙着眼泪,湿润润的,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带进去一股猩甜的味。
容枝扯着江肆的衣袖,开口第一句,便是:“你会怪我吗?”
她想再解释解释,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只能是这般问。
黑色的碎发耷拉,遮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悲切与痛楚交杂在一起,他胸腔弥漫的疼痛席卷全身,两只手发个颤,把人抱进怀里。
漆黑的眸色幽幽的,隐约能看见泪光。
他深呼吸了两口气,把那股情绪压下。
“你做的,很好……”
说不出口责怪的话,因为没什么能够责怪的。
江西则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有在他面前隐晦的提起。
况且方才,卢俊拿出一封信给他,里面是江西则亲手写下的。
把这一切的一切,都写在上面。
江肆只觉得心中钝痛,人似乎已经麻木一般。
耳畔的欢乐庆祝的声音,与他无关。
他抱紧了容枝,低声祈求:“容枝,姐姐,你不要抛下我。”
“我只有你了……”
湿润滚烫的眼泪打着容枝的脸上,她张了张嘴,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她很累。
晶核里面的剧毒,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江西则预估错了,丧尸王晶核的剧毒,能伤害到她的。
容枝轻笑一声,仿若明白了些什么,又仿若什么都不明白。
头轻轻的在江肆胸前蹭了一下,轻声道。
“好累啊,我要睡了。”
话音落下,容枝停止了动作,眼帘耷拉下,终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肆抱着她,沉沉的垂着头,在她脖颈处,滚烫的泪水打在她的玉颈上。
可她却是再去半分反应。
这个动作持续了很久,江肆一直没动,怕惊扰到了他。
没人注意到他们,都在为了末世结束而感到喜悦,大家互相拥抱,激动的落泪……
从白昼一直到夜晚,江肆一直没动,像是个雕塑。
风吹过来,带着沙沙的声音,好似卷起了以往怀中人的嗓音。
江肆眉头一动,干裂的嘴唇颤了颤。
抬头听风,说不清的情绪被风卷起,然后带走。
他一沉,臂膀强健有了的将人抱起。
只是那人儿没了意识,秀丽的长发落下空中,如丝绸般的柔滑,如瀑布般的厚重。
江肆一只手抱着她的肩膀,头往下垂落着,另一只手抱着她的腿弯。
在这浓厚的月色之中,踏着光席,带她回家。
………………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三年。
末世结束后,经济短暂的受到了影响。
好在政策英明,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恢复了末世之前的繁荣富强。
末世结束之后,异能者的异能忽然就全部都消失,所有人,都变成了普通人。
江肆在末世之前就是极具商业头脑的企业人,在末世结束之后,也重建公司。
三年的时间里,再次将江氏重建,带领的甚至比之前的江氏,还要强大。
本身那件事,与夏雨沈决无关,但江肆忘不了,容枝在他耳边低吟的那句。
“阿肆,没人愿意相信我们。”
“他们都在责怪我跟,江西则。”
“其实我很在意的,没有那么无所谓。”
这些话压的江肆喘不过气来,一颗心,闷着被掐着的生疼。
江肆没有那么大度,这些话让他的女人伤心,他就会想办法,让他们痛不欲生。
说不上是见不得人的手段。
夏雨跟沈决在末世结束之后,也没有恢复说话的能力。
再加上江肆刻意,弄断了他们的双腿,把他们丢在京城的天桥下,乞讨为生。
找了人盯着,不许他们跑,跑一次,打一次。
刚开始夏雨跟沈决还会想法设法的逃走,但是被抓被打到次数多了,两个人便是麻木了。
一辈子都待在天桥底下,被人唾骂。
沈家的人也压根不敢吭声,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容枝自从那次之后,就没醒来,医学诊断,植物人。
医生都劝他,让容枝安乐死,就那么去了可能还没那么痛苦。
江肆只是沉着一张脸,像头即将发怒的猛兽,死死的盯着说这句话的医生。
医生被他盯的一句话不敢多说,立即给他安排了住院。
江肆握着容枝的手,娇小的人儿身上插满了仪器,瘦的不成样,只能靠葡糖糖维持生命。
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低沉的哽咽。
“姐姐,我太自私了。”
“他们都让我放过你,我不愿意。”
“如果我放过了你,那我怎么办……”
“我只有你了。”
“你别不要我,好吗……”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沉痛的声音。
趴在容枝的身上,终于撑不住一般,抽泣。
………………
清明节,江肆习惯在这一天,去到江西则的墓地里待上一天。
什么也不做,就待在墓碑前,陪着江西则说说话。
下了一天的雨,江肆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一地的烟头。
开车回到家里,江肆没下车,靠在车枕上,疲惫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肆才下车,打开门。
一千多个日夜,容枝依旧是没醒。
一开始是住在医院,后面就把人接回来了。
江肆每天都会抽空,陪着她说话,帮她按摩,虽然他得不到回应。
打开房间门,江肆瞳孔一缩,床铺上凌乱,本该躺着的那人儿,不见了踪影。
心脏猛地一紧,他颤着身子,嗓音都在发颤。
“姐,姐姐……”
没人应声。
江肆紧闭住双眼,一股无措席卷全身,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耳后吹来一阵风,一如当年甜而不腻的蜜嗓响起。
“阿肆,你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