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的看着他。
泠修崖的幽深眸子里参杂着很多,仿佛经历过了磨难后不在如最初看上去的清澈,他没有回答。
荒古禁地。
我并不知道冥界有这种地方,更不知道里面多么凶险,也不知道彼岸花要求的荒古链是什么,但我不想让泠修崖在为我去冒任何险了。
“你答应我,就这一件事,好么?”我露出急切,渴求的看着他。
泠修崖摇头,眼里尽是复杂和痛惜,“你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穷极一生想要守护的人,在自己眼里慢慢地流逝,那种无能为力?我不会就这样看着!”
“彼岸花也说了,不足五层。你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我争执道。
这里面很多话,我并没有说出来。
先不说彼岸花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可是泠修崖想要走过去一定需要巨大的代价,况且走过去,不见得这件事就一帆风顺。
“你还不明白么?”泠修崖无奈的看着我,“不要说五层,就算不足一层……我也会去。”
你永远体会不到自己心爱的人慢慢消散那种无力感,如果什么都不会做。
大概,会疯吧。
“不是还有七天吗?陪着我……走完最后一程。就足够了!”我低喃的说完。
泠修崖却无言的沉默了。
我紧紧地抓住泠修崖的手,害怕他随时会离开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感觉他的手竟然没有了冰冷,而是很温暖。
我知道,那不是他的手有了温度,而是我的手,在飞速的变冷。
“陪着我走完最后一段路。若有来生……我一定来寻你,若无来生,就忘了我吧!”我喃喃,半梦半醒间在自己心里仅用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漫长的夜色。
我做了一个让我有些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梦境,但是这个梦境,却让我感觉内心涌出了一阵恐惧。
梦境里,我躺在冥府大殿里看着泠修崖穿着一袭青衫,缓慢的从府邸走出,渐渐地他修长的背影消失在了冥府大殿的门口。
我想要用力喊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无能如何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内心恐惧。
艰难的从冥府大殿走出,满世界的寻找他的身影,在最终却看到泠修崖站在云海之巅,两座巨大的阴山。
中间有一条脖子粗细的黑色铁锁。
泠修崖正漫步的走在那黑色的铁锁之上,在他身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他走的异常缓慢。
但是已经走到中途的时候,那铁链忽然动荡了起来,他的身体摇摇欲坠,铁锁的一头蓦然间断裂。
那一霎那,我亲眼看到泠修崖的身体从铁锁上坠落,飞速的落入万丈深渊,任凭他的修为,却没有一点办法飞起。
在最后,他看了我一眼。
眼神里满是温柔,他的嘴角带着一抹微笑,他轻轻地张嘴,好像在对我说什么,但是我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的身躯,在我错愕不及间坠入了万丈深渊,云海翻滚动荡,遮掩住了他的身体,那一霎那,仿佛一瞬间我丢失了全部。
就跟丢了灵魂的躯壳。
我从梦中忽然惊醒,惊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耳边枕头已经透了,这时刚巧听到冥府大殿内穿出了声响。
我赶紧仓惶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花,侧目是佯装风轻云淡的笑容,看向泠修崖缓缓走来的身影,他的手里端着一碗粥。
他肯定是花了不少功夫,毕竟冥界没有熬粥,也不需要这些东西。
我想要艰难的坐起来,但是浑身酸痛的传出了一股无力的感觉,就好似骨头全部散架了一般发出阵阵疼痛。
我的身体,更加的虚弱了。
相对于昨天陪着泠修崖如弱水彼岸,虽然虚弱但是勉强还能行走,可是仅仅相隔一夜,我却忽然发现自己正飞速的下降。
这种明显的虚弱速度让我无力,内心又有些措手不及。
在泠修崖的搀扶下,我缓缓地立坐起身。
泠修崖小心翼翼的把用勺子搅拌着白粥,然后送到我嘴边,见到我喝了一口,他面带微笑的满怀深情道,“好喝吗?”
不知为何,他的无尽温柔和满脸深情让我内心一阵刺痛,竟然感觉有些酸楚。
“昨天,我不该跟你吵的。”我低声道,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低头喃喃的说,“对不起。”
“好了。”他抬手轻轻地敲了我一下头,微笑满不在乎的道,“快趁热喝。”
我并没有张嘴,而是满眼坚定的看着他,笃定道,“那你答应我不要去。陪着我……陪着我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就足够了。好么?”
他那双好似的眼眸,像夜空一样深邃、神秘。
但是此时在听到我这话的时候,他的笑容却慢慢地收敛了下去,他的眼里也出现了异样的神采,盯着我。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分毫。
终于,他退步了。
犹豫了良久,他轻轻地对我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我微笑道。
“嗯。”他无奈轻笑,像是在妥协。
我把泠修崖手中的白粥喝完,重新平躺下,仰着头看他的容颜,脑海里一瞬间涌现出了太多太多画面。
从最初的相识,到后来的相知,再到如今的相守。
尽管没有多少岁月,但是回头去看,却发现已经走了很远很远。
“要是能一直一直的走下去,该多好啊。”
脑海里浮现了很多和泠修崖在一起的画面,发现珍藏的记忆已经太多了,满脑海里都是他的轮廓。
我苦笑着,人生大概就是如此。
总是在不停的追逐自己的幸福,可或许真的有一天追逐到了,却又不能长相厮守。
“可惜,我们的孩子……”我低喃,虽然不想在提,可是说到自己怀的骨肉至亲烟消云散,我就感觉像是一把利刃在割自己的心头肉。
如凌迟一样让人窒息。
泠修崖浑身一颤,脸色有过痛苦,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永恒的伤痛,他唯有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安慰道,“还有我。”
有些伤痛,被刻下了就成了永恒,再也没有办法淡化抹去。
我只能将它埋葬在自己心里,从此不去想,不去提,不再回头去看。
“泠修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苍白的笑道,低声呢喃,“如果,我们能够重头再走一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