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章 体面投降？不可能
宗像氏的投降，对于明军来说，也是情理之中。
倭人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
这是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对倭人的评价。
强必盗寇，弱必卑伏，不仅是宗像氏如此，藤原氏也是如此，就算和特别行动队一起的武藤太郎大军也是如此。
明军不过是亲眼看到了史书中的评价。
和偷袭长崎的那些人不一样，叶指挥不能直接屠光整个宗像郡，对于宗像氏，自然也不能轻易落下屠刀。
所谓杀俘不祥，是要视情况而定。
杀俘会让敌人觉得就算投降也没有用，结果必然是敌人疯狂的抵抗，因而在华夏战争史上，总会将敌人的将领描述成滥杀无辜之辈，如此便能坚定己方抵抗的决心。
叶指挥盯着来使，只用了几颗炮弹，一场大火，对方就要投降，让叶指挥有些不来劲。
这也是叶指挥不清楚倭国大名之间的关系有关。
对于如宗像氏这样的倭人而言，秋月氏所做的事情，和他宗像氏又没有关系，以前人所做的事情，和后人也没有关系。
快速切割是倭人最为常用的手段，他们并不是知道错了，而是知道如果不切割，那自己就危险了。
“还有，换而言之，这都是远贺郡那秋月氏的错，你们只是无辜被牵连？”
叶指挥冷哼了一声，没让来使开口，就继续道：“投降可以，全员卸刀甲，光膀子出城投降，武藤将军会去接管。”
仅仅是投降，那可不行，保命是可以，但触犯大明，就算投降也要有代价，否则以后是个大名就能触碰大明虎须，然后转头一个投降，长崎明军岂不是要被烦死。
使者整个人都愣住，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么想，可听明军将领的意思，就是要将宗像氏这些贵族变成俘虏，这对于贵族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
使者开口，迟疑道：“可否着衣冠正装？”
闻言，叶指挥直接眯起眼睛，眸中带着危险的光芒，使者仅仅看了一眼，连忙低头，不敢直视。
“某是觉得非主使才给机会，留尔等性命，是让尔等好好看看那什么狗屁秋月氏的下场，要面子还是要命，别说我等不给尔等选择。”
不仅是叶指挥觉得对方有些异想天开，其他明军军官也是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想要体面，那就开战，真刀真枪打上一场，都要投降了，而且还是畏战投降，还想要体面，天底下哪有这种事。
武藤太郎一开始听到自己接管，不由得挺了挺脊背，虽然落了宗像氏的脸面，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而听到对方还要提条件，他都有点想笑。
“此事可否请宽限时日，让卑职回去复命，兹事体大，卑职不敢轻易应下。”
使者左右为难，便想将这事给抛给主公，现在答应，回去说不定就直接被主公给砍了，然后自己背锅，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有听说过。
叶指挥冷哼一声，道：“本将再给尔等最后一个机会，立刻回去告诉你主子，要么同意，要么某亲自让他同意！”
“是，大人！”
使者连连磕头，大声回应。
“滚吧。”
叶指挥冷然道。
得令，使者连滚带爬的退出营帐。
特别行动队的条件很简单，就是不让自家主公体面的投降，想清楚这点，使者也就没有多争取。
武藤太郎看着使者的下场，在心中小小的可怜了对方一下下。
这种可怜，是面对弱者的同情，但不多，毕竟在武藤太郎看来，弱者本该如此。
只不过，对于宗像氏无法体面投降，武藤太郎也有兔死狐悲之感，再怎么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贵族，若往后与眼前的军队为敌，那这样的惯例会不会施加在自己身上。
叶指挥想要的也是这样的效果，在生死面前，体面其实并不重要，这还未到极限的施压，为的是打断那所谓贵族的脊背。
宗像郡这边的举动，交接的几个郡城自然也在关注。
虽说不给体面，但叶指挥也没想要没有反抗心思人的性命，但也不需要给予尊重。
已经准备以投降换和平的人，必须做好自己的底线不断被人践踏的准备。
宗像郡的倭兵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城外有大军，就算高层想要隐瞒，在炮击和焚城之后，倭兵再蠢也能意识到不对劲。
敌人就在外面，可己方却丝毫没有动作，并且还听说有使者朝着敌方而去，总会有人胡思乱想。
别的倭兵倒不担心，只是怕自己莫名其妙被高层出卖。
使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山城，急步跑向主公所在的房间，沿途撞倒奴仆也懒得打骂一句。
匆忙来到主公所在房间，没等通报就直接拉开门，喊道：“主公，天将不接受。”
在看到使者的第一眼，宗像氏就大致猜到了结果，可当实际听到使者的话，宗像氏的心也难免漏跳了好几拍。
使者是知道宗像氏的底线，而明军不接受，那很可能就是要他们的全部身家。
宗像氏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只要能保住性命，体面投降，以他宗像氏的名望，再起并非难事。
“主公，天将让我等全员卸刀甲，光膀子出城投降，由肥前军受降。”
语气哀切，使者话语中已经把自己和宗像氏放在同一处境，如此，家主暴怒或许就不会迁怒于他。
“纳尼！”
听清楚使者的话，宗像氏愤然起身，狭长的眼睛尽力瞪到最大。
明军根本没有在乎他们的身家，而是不让他们体体面面的投降，这是宗像氏没有考虑到的。
不过，至少能够确定，他们的生命安全能够得到保障。
现在放在他们面前的选择便是，要么抗争，让明军见识一下倭国贵族的决心，要么就是按照明军的说法投降。
扫视在场大名，宗像氏缓缓坐了回去，淡淡道：“你们也都听到了，怎么选，你们说吧。”
如果能够体面投降，那么宗像氏并不介意作主，可是，现在让自己耻辱投降，那自己就不可能承担这样的骂名。
大名们面露苦色，这是大名主要甩锅，而他们若是想要保住身家性命，那么就需要有人出来背锅。
对于如此不负责任的家主，他们并没有丝毫办法，现在就算反了宗像氏也没有什么意义。
目光各自流转，抱着不会是自己的心思，期待有人站出来。
对此，宗像氏微微叹一口气，道：“敌军欺我等，岂能平白受辱，不如坚守山城，让敌军见识我等骨气。”
话音落下，诸大名的嘴角抽搐，这简直就是不让他们有退路，若是真有骨气，之前也不会纵容宗像氏让使者去议和。
更何况，现在山城的另一边那几个大窟窿都还没补上，只要思维正常，就不会想去面对那种恐怖的东西。
宗像氏想要保留自己的体面，耻辱投降的黑锅已经丢了出去，外头明军强势威压，给他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心思各异的大名，立刻想通了这些，内心不断思索着除自己外哪一个大名最好拿捏。
使者站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避他这小鬼遭殃。
面对迟迟不开口的诸大名，宗像氏再次开口，道：“既诸位默默无言，想必是认可吾之提议，吾这便下令，备战以抗强敌。”
“不可，大名主。”
立马，本来沉默的大名纷纷出言阻止，什么抗强敌，这碰都碰不到对方，很可能就要被铁球给砸死。
别的不多说，光是如今城中武士的士气如何，没有人比在场的大名更加清楚了。
面对大名的阻止，宗像氏冷眼扫视，就算他没有开口，也在无声之中迫使大名们尽快将背锅人给推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大名也知道，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那只能在沉默中毁灭。
而从大名之中挑选一个背锅人，对于他们来说，其实非常简单，那便是看关系，这关系是以宗像氏为中心，向外散开的近远关系。
无论何时何地，软柿子总是最让人轻易拿捏。
大名们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个方向。
见众人齐齐看过来，那大名顿时就面色煞白，不用想，他已经被钦定了。
可以想象，若是他不答应，后果可不仅仅是他一人承担，在团结的大名面前，他的家族很可能会为他的选择而付出惨痛代价。
垂下头，这个大名艰难开口，道：“大名主，理当答应天将之条件。”
闻言，宗像氏挑了挑眉，随后变成一脸怒意，斥责道：“如此答应，我辈非懦弱之辈，岂不是被往后子孙所耻笑，背负万年骂名。”
随着宗像氏的话语，那大名的脸色越发苍白，这是在说他自己的下场，可是，他没有选择。
“大名主，天兵势大，为了宗像郡万众百姓，只有现在答应，代价才是最小，才是唯一出路，大名主。”
那大名话语悲切，直接跪到宗像氏面前，不断磕头大喊道：“请大名主立刻投降，以保郡城之百姓。”
“岂能如此，岂能如此。”
宗像氏也是一脸悲痛，仰头闭眼，似乎在心中下了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大名主，请保郡城百姓之周全。”
随着宗像氏沉默，其他大名立刻对了一眼，然后齐齐拜下。
“罢了，罢了，此事，吾，吾，哎~”
长叹一声，宗像氏咬着牙继续：“此事，吾不管矣。”
说完，宗像氏便起身，直接挥袖而去。
“诸位，大名主心有大义，这坏人，就由吾来当。”
见宗像氏离开，那大名立刻就说道：“取纸笔来！”
事已至此，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大名双手握拳，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而其余的大名只是沉默看着，没有再开口。
在其余大名的注视下，那大名挥笔写下投降文书，并且在末尾印下自己的家徽，签上自己的姓名，最后再将宗像氏遗落的家徽给印上。
直到这时，诸大名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传出去，并且会以那大名言辞激烈让大名主失望离去，强行推进投降进程，无奈之下，木已成舟，他们连同大名主都是非战之罪。
对于室内发生的事情，宗像氏自然知道，之后他都不会出面，等文书送出，带回来自明军的消息，必要的时候，他才会再次露面。
特别行动队很快就收到了新的文书，并且对方答应了叶指挥的任何要求。
见状，叶指挥也没有得寸进尺，直接打发了使者，并且让武藤太郎与使者接洽，之后由武藤太郎前往受降。
看着唯唯诺诺的使者，武藤太郎在看那投降文书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有人将这口黑锅给背下来。
不过，这也仅仅是背负骂名而已，可不代表着宗像氏就不需要光着膀子出来投降。
按照叶指挥的要求，文书谁签的不重要，历史如何被修饰篡改，当下宗像郡的所有贵族，都是相同的待遇，可不会因为身份差异而得到优待。
宗像郡山城中所发生的一切，若是明军知道了，只会觉得是一群猴子在表演什么神奇的舞蹈。
骗骗自己人可以，可别把自己也骗了过去。
武藤太郎与使者的接洽很顺利，当然，这本来就是既定流程，武藤太郎也不可能在明军的眼皮子底下包庇宗像氏。
当使者再次回到山城，告知宗像氏结果后，所有的大名都松了一口气。
那签字的大名，在签字之后，似乎也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脸都不要了，感觉没有什么值得他在乎的。
“诸位皆去各自准备吧。”
使者汇报结束，宗像氏就挥了挥手开口。
作为宗像郡之主，他知道自己逃不过，但至少对外说出去，也能保留一些脸面，甚至时机合适的话，他还能控制一下这事件的口述传播。
说不定还能给自己一个伟光正的形象。
褪去外袍，宗像氏露出内里的肥肉，衣衫一件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