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月亮被乌云遮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几天功夫，枝头的嫩叶突然间舒展开，被雨水染上更深层次的颜色。柳絮才落尽，杨絮又开始往外冒。
曜帝的病好了许多，第一次上早朝，有人精神抖擞，有人却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这次休朝的时间有些久，各部做了个汇总，散朝时，已经快到午时了。
司一珞抬脚往外走，却被姒海叫住，左右瞧了瞧，塞给她了一张小纸条，还努力眨眼对着她笑。
她低头看了一眼被卷成一团的纸条，点了点头，绕到无人处打开看了一眼。
纸条上的字是姒海的笔迹，告诉她曜帝的身体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康健。
司一珞取出火折子将纸条烧成灰烬，抬脚继续往前走。
是魏赫言让他告诉她这个消息，还是姒海擅作主张？曜帝的身子如何，除了刘院首与曜帝身边的近侍，就连她也无法窥探。
不太好是到了什么程度呢？不好揣测……
已经中午了，她便直接回府。
二乔手里拿着一张烫金请帖，瞧见她，小跑着迎上来。
“大人，有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什么国公府的宴会，您要去吗？”
从自家大人进京以来，大大小小各种名目的宴会邀请送到府上，大人很少去参加，有的甚至看都不看，这次的帖子光是封面看起来就不一般，而且国公府是不是很厉害……
司一珞接过来，帖子宋国公府送来的，老国公夫人四月十七要过七十大寿，皇后娘娘的母亲，由宸王殿下亲自操持，到时候说不准就连曜帝也会去，这个面子……她不给也不行了。
“下午请湛王妃过来一趟吧。”
挑选贺礼这种令人头疼的事情，还是交给擅长此事的沈茉冉吧，正巧她昨天晚上有点着凉，这会儿觉得头疼，下午不想去衙门。
“是！”
二乔喜欢跑腿，当即就小跑着去湛王府传信。
这会儿还不到午时，简单吃完饭，算了算时间还能躺下补个觉，她便没有负担地躺下了。
直到额头上落了一只手，沈茉冉咦了一声。
“没病呀……”
司一珞睁开眼睛，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上门，这会儿她正困顿，往里滚了滚，问道：“你怎么这么快，没用午膳吗？”
沈茉冉轻咳一声，笑道：“今天跟殿下出门，在外面用的，正巧半路瞧见二乔。不就是送给护国公夫人的贺礼吗，随便选一件就是了。”
反正她不需要结交朝臣，送什么礼物只要不失分寸就行。
“我找你还有别的事情。”司一珞坐起来，“今天出宫，姒海给我塞了一张纸条，说皇上的身子没有表面看起来康健，我捉摸了半晌，也没明白他想告诉我什么，你帮着分析分析。”
“是魏赫言让他告诉你的？”
司一珞摇头，她不知道。
“可能是吧。”
沈茉冉挑眉道：“你们夫妻两人说话还要打哑谜，让人琢磨……他什么意思你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上辈子魏赫言总是给她出考题让她来解，解不出来，就会被惩罚，有时候是打手心，有时候是罚跪。
司一珞哪里敢问他！
这辈子的惩罚……她没忍住揉了揉腰，反正都不好受。
耳边扑哧一声笑，沈茉冉脱了外袍侧躺在她身边，手掌托着脑袋看她。
“都这么长时间了，在他面前你还没翻身吗？我跟殿下都指望着你把魏赫言吃死，将他拉到我们的阵营里呢。”
两人之间说话没有任何顾忌，司一珞脱口而出道：“魏赫言那样的人，哪里愿意屈居别人之下……”
“说句实话，凭湛王殿下如今的实力，很难跟魏赫言叫板。再加上身份限制，魏赫言天生就高高在上。”
只要曜帝还信任魏赫言，他就不会收敛。
沈茉冉附和道：“你说的也是，突然想起来从前的我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过和韩王……上次皇后娘娘为了宋国公夫人的大寿在宫里宴请我们，我瞧着韩王妃的精神状态很不好，眼底青影很重，似乎是病了。”
真正的韩王是魏赫言，如今顶着韩王名头的人是个替身，那么韩王妃就也是替身。
“我看她走路脚步虚浮，精神恍惚，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两人随口说到这里，司一珞想起来监控王府的下属送来的消息，韩王府最近确实时常请太医进府。
“话题扯远了，魏赫言这是什么意思？”
沈茉冉笑了笑闭上眼睛。
“意思还不明显吗？让你转告我跟殿下，皇上病得严重，要谋划什么是时候出手了。”
司一珞问道：“他在帮我们？”
沈茉冉没忍住在她额头上点了几点，问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你是我的人啊，他不帮着我们，还能帮着谁？就算他要谋划皇位，也得先把皇上如今的皇子全部熬下去！”
“等着我们内斗要等到猴年马月，他当然要出手推一把了，既然帮谁都是帮，不如卖个顺水人情，帮我们一把。”
沈茉冉继续解释，“他现在既然要帮我们就是真心的，至于以后会不会翻脸……就得看你的了。”
司一珞做不到她的轻松，只要想到会跟魏赫言翻脸，她心里就难受得很。魏赫言是她从上辈子到这辈子的执念，如果还是要你死我活……
“他的意思很明显，皇上病了这一次，开始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
司一珞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沈茉冉叹道：“人老了就喜欢享受天伦之乐，因着前些年的冷待，所有的皇子跟皇上都不亲厚，听说这一个月来，皇上时常召见两位公主。而且两位公主没少为周裕求情。”
这是个信号，沈案兴提起周裕时被曜帝轰了出来，两位公主提起，不仅没有斥责，反而还时常召见……
周裕这次触碰到曜帝的逆鳞了，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出来，但是难保两位公主在他耳朵边说的次数多了，曜帝会心软。
“你若是生个如你一般冰雪聪明的女儿，皇上说不定会更看重湛王殿下。”
司一珞本是调侃，却见沈茉冉双眼一亮，附和道：“确实是这个理！不知道现在生还来不来得及！”
“要不然咱们一起吧，你要是担心自己绑不住魏赫言，干脆生个儿子绑住他，虎毒不食子，周裕给曜帝下药都没有被赐死，说明他的狠心只是对待兄弟。”
司一珞打断她。
“别忘了湛王殿下为什么装病。”
曜帝怀疑周湛不是亲生的，只是顾忌着护国公府才不敢明面上下手。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觉明还活着呢，被殿下关在地牢里，得想个办法洗清嘉妃娘娘身上的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