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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云柳已心平气和跟张永说话,但受到刺激的张永却怎么都听不进去,已筹备很久的事情,到临门一脚却突然被告知让他放弃,一时间无法接受。

张永气急败坏地道:“咱家要见沈大人,就算他不肯见,咱家也要硬闯府门!什么意思嘛,咱家什么都准备好了,忽然让咱家罢手?凭何?”

云柳道:“张公公请见谅……今日事关重大,连卑职也没有资格自由进出沈府,所以张公公的请求卑职没法传达给沈大人……卑职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便先告辞了。”

说话间云柳转身便走,张永紧忙上前一步,试图阻拦,却被云柳带来的侍卫给挡了下来,就在一班侍卫准备动粗时,云柳抬手打断手下的冒失,拱手道:

“张公公乃朝中贵人,以卑职的身份不敢有所冒犯,但也请张公公相信,沈大人不会对您不利,这不过是暂避锋芒罢了。”

张永嚷嚷道:“那到底为何,总该有个说法吧?”

云柳道:“大概意思是说事发突然,有人出了张公公承受不起的高价,所以请张公公忍一时之气,暂时不争……但此时不争未必代表将来也不争,只是权宜之计。至于具体原因,大人并未交待。”

这种理由根本无法说服人!

张永脸上带着淡漠的笑容:“好个沈之厚,恐怕是被人收买了,嫌咱家给他的银子少了吧?”

云柳歉意一笑,未再多作解释,随即行礼后带人离开,张永站在那儿半天都没回过神,显然是不甘心。

……

……

张永本志得意满,以为胜券在握,但在沈溪派人出来劝退后,心情变得极其沮丧,他很清楚在选拔司礼监掌印这件事上沈溪有多大权力,但现在沈溪已明显不站在他这边。

等张永来到街口,行至小拧子乘坐的马车旁,将小拧子叫下来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张永哭丧着脸道:“沈大人不可信,他这次将我们给耍了。”

小拧子皱眉:“沈大人说有人出了旁人无法企及的高价?到底是谁?又具体出了多少银子?沈大人是否打定主意要支持此人上位?你把话问清楚没有?”

张永恼火地道:“咱家都没见到沈大人本人,他不过是找个人出来打声招呼,咱家从何知晓事情原委?这不是欺负人吗!”

小拧子此时也有些上火:“光知道抱怨,也不问清楚,沈大人做事可说是滴水不漏,他若是让你放弃,那一定有他的理由。事已既此,你就不要再出高价了,给个千八百两意思一下就行了,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底你出的价码里有咱家的本钱。”

张永道:“拧公公这话是何意?你……你也想退出?”

沈溪那边已让张永恼火,现在连小拧子都在说掉链子的话,让张永更加难以接受,至少在张永看来,无论谁当上司礼监掌印,都必须维系跟正德皇帝间的亲密关系,如此一来便绕不开一个人,那就是小拧子。

因为眼下没有任何一个太监可以跟小拧子一样可以时常见到皇帝,有吹耳边风的便利。若说对张永威胁最大的也就小拧子,甚至张永在想,就算失去沈溪的支持,光靠小拧子也可以成事。

小拧子打量张永,皱眉道:“沈大人说的话还不够清楚么?若他诚心坑害你,大可不将事情告知,直接等结果出来,让你将大批银子砸进去,最后闹得个颗粒无收,现在沈大人肯通知你退出,已经给了天大的人情……你最好听他的,毕竟这件事沈大人才是主导,他得到的消息远比咱们多……莫非你不听他的,准备一意孤行?”

张永闻言一怔,没料到小拧子会这么坚决回击他,等想明白后,忽然惊愕地问道:“你……不会是你跟沈之厚有什么私下约定,准备将咱家赶出局,然后你来上位?你……”

小拧子眉头皱得更深了,一甩手:“张公公,你若不信咱家,为何要跟咱家合作?咱家几时跟沈大人有过约定?你别血口喷人啊!”

张永似乎想通了,脑海中很多念头一闪而过,最后一拍大腿:“是啊是啊,从昨日陛下突然把这件事重新交到沈之厚手上,咱家便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总算想明白了,这其中只有你小拧子见过沈之厚……”

“好啊,感情你们已连成一线,却将咱家蒙在鼓里,现在又让咱家主动退出,那意思是你们已经吃定李兴,就等着将咱家劝退?”

小拧子怒不可遏:“你说的什么鬼话?咱家几时跟沈大人商议过?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张永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小拧子的话他完全听不进去,暴跳如雷道:“好你个小拧子,枉费咱家对你的信任,谁知道你竟然两面三刀,今日还到咱家面前来假惺惺做样子!哼,你放心,你小拧子的银子咱家一文都不会动,此番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跟你斗到底,看谁的家底更丰厚!”

小拧子惊讶地问道:“你疯了么?谁要跟你比拼家底了?咱家从来没说要跟你争,甚至不惜拿出自己的银子来帮你,你就这么回报的?你爱争不争,若是沈大人的话你听不进去,可以参与进去,看最后吃亏的人是谁!简直无可救药了,你这糊涂的老东西!”

因为没从张永这里得到尊重,这会儿小拧子也有些气急败坏,不再心疼和可怜张永……现在对方明摆着要跟他划清界限,他可不会覥着脸讲和。

“你等着!”

张永指着小拧子,气呼呼往远处去了,好像要回家变卖家产,筹集资金。

小拧子站在那儿看着张永的背影,破口大骂:“有本事把你家产全卖了,然后全赔进去,到时候让你流落街头,看谁可怜你!”

两个太监吵得很厉害,他们的随从没有一个敢随便乱说话。

小拧子见张永头也不回去了,气呼呼回过头,见一帮随从还在打量自己,恼火地道:“看什么看,办你们自己的差事去!那老家伙疯了,难道你们也疯了?”

……

……

张永的确是回家筹集银子去了,甚至不惜将家产变卖。

他趁着天亮前还有点儿时间,赶紧派人去联系城中一些大买家,他虽然在皇帝身边没有资源,但在京城中却人脉广泛,毕竟他在御马监长期任职,无论文官还是武将,又或者城内大户,都能说上话。

这次他不但要变卖家产,还要借银子,他本以为可以顺利得到支持,但派出去的人回报后,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老爷,已经问过了,各家都不会买咱的房子和地,说是朝中已有人打过招呼,好像是兵部的人……”

张永一拍脑门儿:“那就是了,沈之厚阴险狡诈,若他知道咱家跟小拧子闹掰,一定会提前堵上咱家变卖家产筹钱这条途径,他这是想断咱家的后路!”

“老爷,那怎么办?”管家为难地问道。

本来张家下人跟张永共同进退,张永要角逐司礼监掌印之位,对张家人来说是一等一的大事,家里的奴仆想跟着主子飞黄腾达,甚至张永那些干儿子这次还特地孝敬了些,想帮助义父成事,日后好多提拔“晚辈”。

张永冷笑不已:“他以为堵上那些富绅权贵的门路,咱家就没办法了?去京城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人那里借银子,光靠咱家这张脸,就能借回银子来!”

管家一听胆怯了:“老爷,那些人吃人不吐骨头,咱向他们借银子,若是回头还不上的话,恐怕有大麻烦。”

此时张永想的办法,根本不是什么正规途径,居然准备跟京城放高利贷的地下钱庄借钱,这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后方法。

张永道:“咱家若是当上司礼监掌印,还会不上这银子?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之前咱家便想去借,但想到没那必要才没动手,旁人还没这途径呢!去借两万两银子回来,先用家里所有田宅抵押,连你们的卖身契也要用上。”

“老爷……三思而后行啊。”

这次张家下人不干了,齐齐劝谏。

张永骂道:“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跟咱家多少年了,过了那么多好日子,现在为咱家分担一点,便不干了?管家,你赶紧去,带着家里护院一道,就算最后事不成,难道那些小人物还敢上门讨债不成?咱家手头还有点儿能力,足以让这些人闭嘴!”

管家一想也是,张永虽然现在并不在皇宫职司衙门中挂职,但到底是个管事太监,声望不低,要对付几个放高利贷的似乎没什么问题。

就算对付不过,也能通过一些方式化解,比如说谈判等等。

总归有人要卖张永面子。

“老爷您稍等,小人这就带人去跟他们借银子,但就怕时间来不及了。”管家有些无奈地说道。

张永一挥手:“无妨,总归这次咱家只是去见沈之厚报个数字,不用带银子,银子只要能在两个时辰内带来便可……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若带不回,你就不用回来了!”

……

……

大清早张永本来是第一个抵达沈家门口的,不过回了一趟家,再来时却变成了最迟的那个。

昨天风雪就停了,此时云开雾散,太阳升得老高,但沈家大门依然没打开,门口那些个太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分成泾渭分明的派系。

本来张永跟小拧子一伙,但此番小拧子根本不想搭理他,倒是最大的竞争对手李兴过来行礼问候。

李兴问道:“张公公怎这么晚才来?还以为你住在宫城外面会先到,却未料比其他人来得都晚,让大家久等了。”

“哼!”

张永没李兴那么好的心情,轻哼一声便当作是回答。

李兴似乎并不见怪,笑道:“咱都是宫里的老人,啥都懂,进沈府后都别张扬,这位沈大人咱们可招惹不起……快些过来站好,就等着入内了。”

说话之后,李兴也不等张永有所表示,先行往沈家门口走去,但见朱鸿立如门神般守在门前,李兴招呼道:“最后参与竞选的张公公也已经抵达,可以开门进去了吧?”

戴义道:“还等什么,快些让开道,莫非这沈府大门比皇宫的门槛还要高?”

这话明显有挑衅之意!

很多人目光往戴义身上瞄,虽然戴义在这些人中算是资历最高的那个,但这么明目张胆在沈家门口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依然让人怀疑其用心不良。

张永心里来气,一边在人群中找寻小拧子的身影,一边在心里嘀咕:“沈之厚到底在搞什么鬼?”

……

……

大门打开,一行人井然有序进入沈家前院。

众人本以为可以直接登堂入室,结果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里摆了不少椅子,好像最后的竞标大会就安排在院中进行。

高凤问朱鸿:“你家大人为何没出来迎接?咱们是进书房,还是到堂屋说事?”

朱鸿道:“诸位公公,我家老爷说了,诸位在院中等候便可,已将诸位座椅准备好,上面张贴有各位公公的名字,按照既定位子坐好便可。”

朱鸿的话让在场太监非常气愤,虽然他们只是宫里的太监,却站在了太监这个群体的顶峰,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得到礼遇,但到了沈家却连进入正堂的资格都没有,要坐在院中。

戴义嘴里又嘀咕开了:“沈府果然不同,或许今后这里的门槛真要比皇宫还高……大家伙儿坐下吧。”

众人想说的话,被戴义说了出来,很多人当着沈家人的面未必敢这么嚣张,到底沈溪不是好惹的角色,这次选拔司礼监掌印的事情不由朱厚照完成,反而由沈溪来负责,已经让众人意识到如今除了朱厚照外,朝中地位最高之人其实是沈溪,巴结不好这位朝中权贵连在司礼监当差都没好日子过。

张永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这些太监虽然未必有很高的学问,但全都识字,不然的话也没资格进入司礼监。

“沈大人现在作何?几时出来?”李荣问了一句。

朱鸿没回答,走到堂屋门前,安排人手继续搬来桌子板凳,就在李荣站起准备上前追问时,便听侧院月门处传来沈溪的声音:“李公公何必如此心急?”

本来各位太监还在想有没有必要跟着起哄,见沈溪出来不由都站起身相迎,其中几个较为熟悉的甚至想上前打招呼,沈溪却压了压手:

“诸位先坐,本官不过是奉陛下御旨来为诸位主持一下竞拍仪式,不需要多麻烦,将箱子抬过来吧。”

随着沈溪命令,沈家下人抬来个四方箱子,看上去跟普通木箱有所区别,因为这箱子顶部开了一条缝。

高凤道:“沈大人,这是要作何?”

沈溪解释道:“诸位,这箱子跟普通箱子并无不同,只是顶部多了一个长条形的孔,诸位只管将自己已经准备好送到豹房的银子数目的书函,从这条孔塞下去,等所有人完成投标后,本官会当众宣读,如此也算公平公开公正,谁落选也没话讲。”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显然没见识过这种手段,他们觉得惊奇的同时,也在想这背后是否存在作弊的可能,但在仔细思索后却又觉得如此好像最为直接客观。

沈溪再道:“从昨日开始,本官除了得拧公公传旨外,就未再见过诸位,你们具体要准备如何的数字,本官并不知晓,你们要送多少银子给陛下,由你们自己来作决定,本官只负责最后统计便可。”

李兴凑上前道:“沈大人,您何必多费这么多手脚?只管把标底收上去,然后宣读便可,咱们还能不相信您?”

沈溪道:“有些事还是要按照规矩来,箱子可以从后面打开,但只有一把钥匙,等所有人将自己的标底塞进去后,本官才会打开……谁先来?”

沈溪似乎不想耽误时间,直接看着在场之人,有催促之意。

轮到在场众多太监将自己的竞标价往箱子里丢时,他们开始变得迟疑起来,好像谁都想后一个投,就算不知对方的出价,也觉得晚出手要好一些,在这种心态作祟下竟然没人愿意先动。

就在此时,戴义走出来道:“沈大人的时间很宝贵,等下还要给陛下写奏疏,诸位便别浪费时间了……你们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尽自己能力便可……咱家先来吧。”

说完,戴义直接走到放置在桌子上的箱子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函,丢到顶部的方孔中,那方孔不大,再想伸手将其拿出来已不可能。

等戴义有如此动作后,很多人都明白过来,纷纷琢磨:“难怪戴义拿出这种不合作的态度,感情是自暴自弃,不打算参与角逐了,所以先前才会破罐子破摔,在沈家人面前多番抱怨?”

戴义这边有了动作,其他几个本身对司礼监掌印没多少想法的太监赶紧过去往箱子里丢标价书函,随着一个个过去,剩下的就是张永、李兴、李荣和高凤四人,在这件事上他们的企图心最强。

不过随即旁边走出个人来:“咱家可否退出?”

这人本就没有吸引太多注意力,等说话后,所有人都看着他,其实此人本该是在场人最大的敌手——小拧子。

因为小拧子之前从未表现出对司礼监掌印的渴求,再加上众人觉得他资历浅薄,想必手头也没多少银子,都觉得这次他必须选择放弃,至于小拧子跟张永走得近,想要捧张永上位,也是人尽皆知。

间接的,旁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张永身上,而忽略小拧子。

沈溪笑着摇摇头:“对此本官可不敢替陛下做主,若拧公公不想参与,至少也该写个数字进去,回头本官也好呈奏到陛下跟前。”

小拧子瞪了张永一眼,随即大声道:“咱家不过是陛下跟前听用的小太监,连送给沈大人的礼物都没有,哪里有银子竞逐司礼监掌印之位?咱家也没那资格,所以便在这里当众宣布退出,也省得有些人以为咱家有什么阴谋诡计!你们爱咋地咋地,就当没咱家这个人!”

张永本来对小拧子恨之入骨,觉得小拧子背叛了自己,但在听了这番话后,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心想:“莫不是冤枉了这小子?可沈之厚从昨日到现在没见旁人啊!”

就在张永心事重重时,李荣和高凤过去将自己的标底投放到箱子内,现在只剩下张永跟李兴两人。

张永侧目望去,李兴这时也正好看他,二人开始用眼神博弈。

李兴笑道:“张公公,您先请吧。”

张永黑着脸道:“为何你不先来?还是说准备临时修改?”

李兴摇头道:“沈大人在这监督着,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小小的箱子里也藏不了什么东西,谁先放后放都一样。”

“那你先来!”

张永好像生怕被人捣鬼,因为这次他不但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家产,甚至还加上从地下钱庄借来的银子,可说是不容有失。

李兴笑道:“既然张公公如此怀疑,那咱家就先来了,沈大人您看好了……这可是咱家的出价……”

说着,他给在场之人展示了一下,随即将信封投到箱子内,最后回头打量张永。

所有人目光都落到了张永身上,此时他已成为众矢之的,心里非常紧张,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怀中其实准备了三个信封,本来他只准备了两封,一封是直接放弃,投一个很低的价格,另外一封则是他之前准备的出价,最后那个信封里则是他回去拆借两万两银子后增加的价码。

此时他陷入了沉思,到底要不要听沈溪的。

张永心想:“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一直受人冷眼,眼看就要归田养老,若一点事都不做,不跟没到人世间走一遭一般?这些银子始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身为太监还能做点儿什么?不如就此一搏!”

想到这里,张永便将最后准备的标底,直接投入箱中,他心里还在想:“料想在场之人,是不可能出价超过这个。”

在张永将标底投放后,等于说在场所有太监都已完成出价,朱鸿走过来,将箱子封好。

沈溪道:“诸位,你们出价多少,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就是开箱时。本官只负责将数字汇总,呈递到陛下处,诸位先回自己的座位,等候开箱。”

在场这些太监最怕的是沈溪不当面开箱,而是私底下统计,到时对手出了多少银子他们只有等最后从皇帝那里得到反馈,甚至未必会知晓。

那样便会存在私相授受的可能,决定权基本就掌握在沈溪手上,沈溪想让谁上位谁便会上位,这也是很多太监觉得沈溪应该会做的事情。

但在沈溪表明要现场开箱的态度后,在场太监基本上全都松口了大气,尤其是李兴、高凤和张永三人,他们全力竞逐司礼监掌印,觉得自己有很大机会得手。

不过这些人心中也有忧虑,便在于他们没法取得沈溪的完全支持,唯一得到沈溪支持的张永还被沈溪派人劝退,使得众人心中都带着些许惶恐不安。

“老爷,箱子已封好。”朱鸿走过来对沈溪道。

沈溪道:“既然诸位公公都在,其实不必封箱,直接打开便可。钥匙拿来。”

随即朱鸿将钥匙递给沈溪,沈溪拿着钥匙将箱子背后的锁打开,沈溪将里面所有信封拿起来,厚厚一大叠,沈溪再道:“诸位,现在既已开箱,再无修改的可能,可以宣读了吧?”

戴义道:“沈大人作何,不需跟这些人商议,您觉得怎样合适便怎么做。”

说完戴义将脑袋别到一边,好像对于这件事漠不关心,而旁边几名太监脸色多少有些不悦,显然他们怕自己出的数字被别人知道,尤其那些本身就没打算竞逐,只打算陪跑养养人望的。

沈溪笑了笑,道:“那便只公布数字,谁出价多少,心里应该有数吧?”

李荣跳了起来,大声反对:“这怎么可以?还是把数字跟人对应上,既然公开透明,就没必要遮掩。”

“这……”

沈溪故意不做决定,微笑着看向在场众人,道,“还是由你们来做决定吧。”

李兴和张永作为竞逐此位置最大的竞争对手,都在等对方先发言,最后还是李兴率先站起身来,说道:“沈大人,要不您来做决定吧,咱家没有任何意见,相信在座诸位也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说话时,李兴特意瞟了眼李荣,大概意思是让对方消停些。

现在沈溪顾虑众人面子,不公布数字所对应的人,已算是一种善举,可以说是给在场多数人保留了颜面。

李荣虽不甘心,但还是坐下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法去对抗现场这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二十四监的大佬,另外跟深受朱厚照宠幸的沈溪叫板对他来说也没任何好处。

沈溪道:“既如此,那就先定下来,开始公布数字吧。”

随即沈家下人又拿来一块黑板,放到架子上,沈溪拿起自制的粉笔,打开一个信封道:“三百两……”

“哈哈!”

在场突然发出一阵哄笑声。

谁都觉得这数字好像儿戏一般,三百两就想买下司礼监掌印之位,简直就是对这个职位的侮辱,有人在想:“怪不得沈之厚不想公布数字对应之人,大概早就料到有些人是来混事的,算是给这些人保留了脸面。若人人都出几千两的话,就算最后没选上,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因为沈溪是当场打开信封宣读,每次还展示给在场之人看,就算看不太清楚,至少在场人心里有数,沈溪没有虚报数字。

在场人都知道,一旦涉及到最高数字,最后会对应到具体人氏,难免会有人上去验证真伪,尤其是出价第二和第三之人。

沈溪又打开一个信封,“一千二百两。”

这数字就比之前靠谱多了,但许多人还是觉得是拿来糊弄的,一个正司太监的位置,稍微活动下也要拿出个两千两银子,现在只出一千二百两,分明只是想面子上过得去,没有竞逐的欲望。

说到具体数字,至少在场出价人知道是谁的,他们心里就会安定下来,同时隐隐期待没有再比自己出价更高的……虽然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低。

本以为一千二百两以上应该有出价较高的,但接下来沈溪接连宣读了十多个数字,都在一千两以下,这让在场之人知道,其实对这职位感兴趣的人并不太多,大部分人都只是想蒙混一下,当沈溪读到“三百两”的时候,在场的人又重新哄然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你们以为咱家跟你们一样有那么多银子?奉旨给沈大人送礼就支出五百两,现在再加上这三百两,几乎是咱家所有的养老钱!”根本不用沈溪公布对应的数字,戴义便直接跳起来对在场之人嚷嚷道。

其他人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三百两的标底是戴义出的,也就明白为何他最初会有那么大的脾气了,本来戴义应该是最有资格成为司礼监掌印之人,到底他在司礼监任首席秉笔太监已很久,但现在却变成竞价买官,对戴义来说其实算是最不公平的一种方式。

谁都不再发笑,因为戴义在宫里到底还是有非常高的身份和地位,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仅在掌印太监之下,若戴义诚心报复的话,在场人没谁能承受得住。

沈溪没多言,继续拿出一个信封宣读:“八千两银子。”

“哇!”

这一声惊呼,是在场人等真实的反应,连之前发脾气的戴义也望向沈溪,好像觉得沈溪公布的这个数字太不可思议。

一次能拿出八千两银子的人,在场可说寥寥无几,就算是有这身家似乎也不会出这么多钱,因为一旦落选的话,很可能会被皇帝没收,那损失就大了。

小拧子问道:“沈大人,现在这个出高价的,您能告知是谁吗?这不需要藏着掖着了吧?”

沈溪道:“规矩既然已定好,那就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既然低的没公布,高的也就先不公布,但最后本官会对着这价码去找诸位,诸位别想直接抽身走人。”

说完,沈溪又将信纸塞回信封中,有眼尖的想看看信封上是谁的名字,却被沈溪遮掩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字迹。

沈溪又拿出一封信,取出信纸宣读:“六千八百两。”

这价码读出来后,在场人等四下环顾,但见高凤脸色漆黑,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比八千两低的价格是由高凤所出,或许高凤对司礼监掌印志在必得,所以才会出相对来说不低的价格,但可惜距离之前出八千两还是有一定距离。

“快点快点,还有几个?”李兴忍不住催促。

戴义道:“催什么催?难不成那八千两是你出的?你李公公可是真有钱啊,别是贪赃枉法得来的。”

李兴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好像这价格对他来说有多不值一提一样,而张永心情也非常紧张,他最希望的这就是李兴所出的价格,虽然自己出的价高了很多,但至少可说没人竞争,职位终将落到自己手上。

沈溪将手上最后捏着的三个信封拿出来:“还有三个。”

众人又紧张起来,很多知道自己不可能竞逐到的,也都屏气凝神,到底涉及未来司礼监掌印归属,也涉及皇宫太监体系未来的掌权话事人的诞生。

沈溪再拿出一个信封:“三万三千两。”

“啊!?”

在场人等全都站起来,惊呼声中,所有人都在四下环顾,也有往李兴和张永这边看过来的,不过看到李兴和张永二人的反应后,在场人都明白事情有些不对头。

李兴非常愤怒,张永则神色淡然,李兴指着张永道:“张公公,这三万三千两是你出的吧?”

张永最后一个站起身,冷笑道:“是咱家出的又如何?咱家愿意出这价码,若你不如,倒可以早早退下。”

正在李兴咬牙切齿时,沈溪已将倒数第二个信封打开,趁着李兴还没反应过来时,已念道:“一万九千两!”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明白为何李兴这么愤怒,显然这个第二高的价格,是由李兴所出,而李兴却折戟沉沙输了,还白白搭上了一万九千两银子。

“咱家跟你拼了!”

李兴心中不甘,直接朝张永冲过去,大有将张永撕碎的架势。

在场太监全都冷眼旁观,李荣也往张永身边靠近,似乎想找机会下阴脚,明摆着之前的八千两是他出的。

朱鸿突然带人冲过来,将情绪完全失控的李兴给控制住,沈溪大喝一声:“放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溪官威很足,让在场众人如同醍醐灌顶,现场突然安静下来,而沈溪旁边的家丁已举起刀剑,严阵以待。

小拧子急道:“都消消气,有什么可争的?出价不如人,难道要动手解决不成?”

“哼!”

张永拂袖,生气地说道,“李公公,之前是你自己放出风声,说你只能出万八千两银子,不想暗地里竟然凑了这么多银子吧?”

“你的银子,也绝对不是你自己的!”

李兴怒道,“咱家一定会禀明圣上,让圣上来查这件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若你拿不出银子……你就离死不远了。”

张永心里有些庆幸:“还好被沈之厚提醒,回去多准备了两万两银子,难道沈之厚就是说这个?”

当张永看到沈溪手上还有个信封的时候,心中一震,突然想到一种最可怕的后果,那就是最后一个信封很可能比他出的价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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