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文翰长身而起:“樊志华,你还有胆子见我?”
樊志华抖若筛糠,颤声道:“大人,是卑职一时糊涂,我知道错了。”
“本官可以既往不咎,”邓文翰笑眯眯地看着他:“但是你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樊志华如蒙大赦:“大人请讲,卑职知无不言。”
“潘从右可是来到县城了?”
樊志华霍地抬起头:“大…大人都知道了?”
邓文翰冷冷一笑:“要不是你,恐怕他也不会如此顺利进城吧。”他虽然在笑,但目光冰冷且充满怨毒。
樊志华如被毒蝎蛰过一般,吓得一激灵:“是小的错了。”
邓文翰道:“说说吧,你们查到哪一步了?”他蹲下身子凑近樊志华:“想必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的身份,要是不说实话,一县知县可能不敢杀你,但黑山寨的刀子可不会软。”
樊志华环视左右,但见四周一个个彪悍汉子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脸上杀气充盈,冷汗登时打湿了后背:“若卑职有半句虚言,教我天打五雷轰!”当下便将官道上与潘从右遭遇,一直到入城擒获傅晋闲的经过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
邓文翰面无表情地听着,内心中却翻江倒海,阵阵心惊,沉默半晌才道:“那叫谷雨的跑了?”
葛永锋道:“那小子貌不惊人,但身手着实不错,即便手无寸铁,与我三兄弟打得有来有回。若是给他一件趁手的兵刃,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只是他空手入白刃,受伤不轻,后因县衙捕快从中干扰,此人才侥幸逃脱,哥几个着急逃脱,便也顾不上管他了。”
“这人知道我的身份,必须死。”邓文翰面色阴沉。
“我去办。”葛永锋自告奋勇:“只是那几名捕快见过我们的脸,还有这厮也被看到了…”指的是樊志华,后者低垂着头,不敢作声。
“无妨,这件事我自有主意。”邓文翰轻描淡写地道。
葛永锋又道:“那潘从右那边?”
邓文翰思索片刻:“此事若是交给你,等于自曝身份,将刀子递给了潘从右。”
葛永锋道:“是我愚钝了。”
邓文翰摆摆手:“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动手,既然知道了他在哪,难道还怕料理不了他吗?”
谋划已定,邓文翰不再耽搁,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身后众匪紧随其后,樊志华匆忙从地上爬起,望着邓文翰的背影犹豫片刻,咬紧牙关追了上去,自他杀了季华清之后,便已没了别的选择。
巷子里,去而复返的捕快发出一声惊呼:“呀!死的这人是季大人吧?”
“县学那位?”
“还真是他。”捕快们面面相觑,同时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不久前死了个陈老大人,现在又死了个季教谕,咱们县里这是怎么了?”
一名捕快抓起季华清的两手:“别说废话了,先把人抬走。”
“大人来了!”
几名捕快见邓文翰从巷子深处走出,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邓文翰面色阴沉:“怎么就你们几个?”
捕快忐忑地道:“其余弟兄们都在搜捕黑山寨的山匪,我们几个巡查至此,发现有人行凶,只是可惜把人跟丢了。”
邓文翰皱起眉头:“不仅跟丢了凶手,还遗漏了苦主。”
“什…什么?”捕快愣住了。
邓文翰转身向后走去:“这巷子中的尸体你们就没发现吗?随我来。”
捕快互相看看,不敢怠慢,纷纷跟着他向巷子深处走去。拐了几道弯,邓文翰收住脚步,面前是一堵墙。
捕快疑惑道:“大人,尸体在哪儿呢?”
邓文翰转过身,向几人看了看,忽地露出狞笑:“不就是各位吗?”忽地探出手去,五指如铁在一名捕快喉间猛地一敲,那捕快两眼圆瞪,喉间嗬嗬作响,向后便倒,两腿一蹬,气绝身亡。
“你干什么?!”余下捕快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向后跑去。
哪知巷口早被人堵住,葛永锋擎刀在手,等待着捕快。
“是你!”一名捕快认出了他。
“是我!”葛永锋手起刀落,将他砍翻在地。
这一场深巷之中的伏击只维持了片刻功夫,邓文翰望着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尸体,摇了摇头:“哎,拳脚稀松,如何维护我高邮县百姓的安危,死了也罢。”
巷中恢复了宁静,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唔!”樊志华扶着墙,呕吐不止。
邓文翰冷冷地瞥他一眼,转向葛永锋:“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认识你。放手去做,务必将那叫谷雨的小厮杀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大哥做的这官儿原来是这个用法,弟兄们受教了。”葛永锋狞笑道:“走了,等我们的好消息。”
一众山匪随他风风火火走了出去。
巷子里只剩邓文翰和樊志华两人,樊志华抹了把嘴:“大...大人,咱们也该走了。”这炼狱一般的巷子充满着刺目的红色,血腥味直欲令人作呕,他片刻也不想待下去。
邓文翰意犹未尽地看着,似乎许久不曾出手,让他找到了往日的刺激与快感:“急什么,凭咱们两人能降得住潘从右吗?”
“那...”樊志华犹豫了。
邓文翰道:“没有巡检司的人马难挡潘从右的精兵,随我回趟县衙。”
“崔巡检...”樊志华一想到那厮,只觉得头皮发麻。
“怕什么,”邓文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便是自己人了,有本官为你做主,他不会难为你的。”
樊志华暗地松了口气,挤出笑容:“一切都听大人的。”
巷子中四下无人,两人快步走到街上,左右看了看不见有人注意,这才赶往县衙。
崔巡检已在后堂等待多时,见到樊志华登时眉毛立了起来:“他妈的!”钢刀一甩,扑向樊志华。
樊志华不敢抵抗,匆匆躲到邓文翰身后。
眼见一刀劈下,邓文翰伸手抓住崔巡检的腕子,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崔巡检却挣脱不得,邓文翰冷声道:“够了!”右手一挥,崔巡检踉跄着后退,好容易站定身子,看向邓文翰的目光已与先前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