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得齐齐色变,那叫小方的男子叹了口气:“那贼人据说也是应天府的官差,与白姓捕快一家相交密切,尤其是与白家娘子姐弟相称,没想到却是一只白眼狼。”
谷雨腾地站起身,四人吓了一跳,齐齐看向谷雨,但见谷雨双目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那叫小方的壮着胆子道:“你...你要干什么?”
谷雨嘶哑着嗓子:“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小方看了看同伴,又看了看谷雨:“自然是真的,我舅舅可是巡检官,他亲眼所见,说的自然不会错。”
谷雨只觉得天旋地转,他趔趄着身子,右手扶在桌子上,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小方见他并无恶意,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那白姓捕头?”
谷雨抬起头,四人皆是一怔,面前的少年泪如泉涌,止也止不住,小方迟疑道:“你...这是怎的了?”
谷雨用手背抹了把眼泪,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小二端着碗走出:“客官,您的粥?”
谷雨充耳不闻,小二愣在原地,也不知该不该追,小方道:“收了吧,这人兴许是个疯子。”
眼下重任在肩,谷雨试图清空脑中所想,但董梦琪和白小小的脸庞却总也挥之不去,他该恨董梦琪的无情,却又忍不住悲痛欲绝,只有亲人离开时才会有的撕心裂肺,他的父母离世时出现过,五哥方伟为救他牺牲时出现过。
昨夜之前董梦琪像家中的姐姐般照顾他,给予他女性的温柔,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了。
小方经此一闹反而更加兴奋,将他舅舅讲的,加上自己的臆想添油加醋分享给三人,直把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小方见三人神情,禁不住得意,低头喝了口汤,那中年人忽地碰了碰小方的手肘。
小方顺他的目光侧头看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邻桌坐了两名男子,一人长得白白胖胖,身着员外服,看起来像个生意人,另一人则像个读书人,两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
小方心中一紧,联想到方才一幕,生怕又惹出什么事端,匆匆将碗中的汤水饮尽,打了个哈哈:“都吃得差不多了吧?”
中年人附和道:“日头高升,该去点卯了。”叫过小二付了账,招呼三人匆匆离去。
杨伯注视着两人背影,许久后才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天明:“想必是胡员外的杰作?”
胡天明也是一笑:“白如冬吃我的拿我的,最后竟然还想卖我。胡某怎能让他如愿?”
他虽然在笑,但眼中杀气腾腾。
杨伯皱起眉头:“可是怎么说凶手是一名捕快?”
胡天明凑近杨伯,手指轻轻磕着桌面:“谷雨。”
“他?”杨伯有些吃惊:“他是你的人?”
“怎么会?”胡天明一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哑然失笑道:“这中间还有些曲折,杨护法若是想听,胡某自当全情相告。”
杨伯搅动着碗中的粥,目光在胡天明脸上一溜,对方此刻谦恭的态度是在响应昨夜的提议,他不动声色地道:“潘从右已被我教包围,教中弟兄正在紧锣密鼓地排查,横竖跑不了,你且讲讲。”
昨夜偷袭白家的杀手已将过程详细禀告给了胡天明,胡天明略一思索,应天府中能教人满城搜查且又与白如冬一家关系密切的捕快,恐怕也只谷雨一人。他将详情加上推断一并讲给杨伯听了,末了才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助,谁能想到竟然是谷雨这小厮给我们顶了罪。白如冬背信弃义,谷雨冥顽不灵,让他们狗咬狗,若能斗得两败俱伤,岂不是为我教省了许多麻烦?”
杨伯也随他笑了:“放眼金陵,人人有的吃有的住,没有老大人们的付出,哪有今日的富足。偏生一个外来人也想在我们的地界强出头,当真不知道几斤几两。”
胡天明既然想加入大乘教,自当要为杨护法分忧,若能立下一两件功劳,兴许老大人心中满意,那教中的地位自然不会差,想了想道:“谷雨如今下落不明,即便白如冬想要抓他也无从下手,不如咱们也帮他一把?”
杨伯想了想:“先忙好眼前的事再说吧。”
胡天明点点头:“听杨护法的。”
杨伯瞥他一眼,见他一脸凝重,又道:“不要多心,如今潘从右对咱们的危害最大,当务之急务必要将此人铲除。你昨晚的提议我已禀告于老大人,他们对你的谨慎很满意。”
胡天明眼眸一闪:“已经吩咐下去了?”
杨伯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一直等到天亮才出城。”
胡天明道:“还是老大人思虑严密...”
正想拍两句马屁,一名教徒从远处跑了过来,两人停止交谈齐齐站起身来,那教徒跑到两人面前,气喘吁吁地道:“发现潘从右的踪迹!”
应天府衙大牢,狱卒将桌前的文件收起:“以后收着脾气,能忍则忍,街上打架不算本事,知道吗?”
林二将拇指上鲜红的印泥在衣袖上擦了擦,陪着笑脸道:“听差大哥的。”
这林二正是那日在街上与人发生口角,被白如冬借故索拿,与齐全儿同日入狱的那位倒霉蛋。狱卒将他一路押到应天府角门,这才给他去了脚镣:“咱们这里不说后会有期,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林二千恩万谢,憨厚的脸上洋溢着重获自由的喜悦。他快步迈出角门,清晨的旭光晒在身上,虽然只在牢中待了几日,却仿佛特别漫长,他眯着眼睛注视着一轮红日,刺目眩晕让他不禁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喃喃道:“可算出来了。”
府门前的守卫司空见惯,笑了笑才道:“还不快走,没待够吗?”
林二唬了一跳,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长街。
这一段莫名其妙的牢狱生活让他充满了庆幸与后怕,喜悦的心情让他并没有急于回家,而是走入一家早餐铺子,满足地吃了一顿饱饭。尔后在街上溜溜达达,走入了一家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