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奎海将白如冬从地上拖起:“孩子,你现在还有自救的机会,老大人不是说了吗,胡天明绝非善类,王南松的幕后主使一定有他一份,只要将他正法,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在这个层面解决了。”
这些事情已在心中盘算多日,他多番试探警告,以白如冬的悟性早该知难而退,但这一次爱徒表现差强人意,杜奎海只好祭出杀手锏,将潘从右的计划和盘托出,潘从右什么也没说,但已经定下了调子。萦绕在金陵城上空的风暴眼看便要席卷而来,而潘从右的目标则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白如冬只要配合得当,潘从右将不会再追究。
杜奎海语重心长地道:“如今尚有回头之路,接下来的每一步决不能掉以轻心,为师看着你长大,不会放任不管,咱们爷俩一起把这难关给过了。”
白如冬泪眼婆娑地看着杜奎海:“师傅...”
杜奎海将他视如己出,一心为他脱困,却哪里知道白如冬早早迈上贼船,心甘情愿地供其驱使,背地里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与胡天明、王南松等人瓜葛日深,却哪里是能轻易脱身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御史钦差早已洞若观火,眼看风暴将至,金陵官场不知会有多大震荡,如今已到生死存亡之际,白如冬必须要想出办法自救,他擦了擦眼泪:“师傅,我明白,这一场咱们只许胜不许败。”
神策门,城门前人头攒动,进城出城的路人络绎不绝。离城门不远的官道上散布着三五成群的男子,好似并不急于入城,时不时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频频向官道尽头张望。
远处的山上,在密林的掩映下藏着几颗脑袋。
彭宇幸灾乐祸地道:“看来大乘教不打算放过你们了。”
夏姜瞪了他一眼:“闭上嘴!”看向谷雨:“怎么办?”
谷雨的目光在大乘教教众的身上逡巡,事态比他预估得严重得多,大乘教举全教之力也要将其抓获,关键原因谷雨早已猜到,他看了看身边一脸紧张的小瓶:“不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官道上远远走来一队人马,大乘教的人出现了一丝骚动,谷雨凝目看去,只见一队身着公服的捕快,为首那人却是相熟的:“老武?”
彭宇循声望去:“应天府的人?”
谷雨点了点头。
彭宇道:“那妥了,有你们的人相护,大乘教纵有泼天的胆子,也不敢公然与应天府衙为敌。”
谷雨眼神复杂地看着老武一班人:“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呢。”
彭宇疑惑地看向谷雨,片刻像明白了什么:“是不是这些人将你害成如今这副样子?”
谷雨下意识地想摇头,但白如冬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这其中难道没有白如冬的帮凶?他停下了动作,苦笑了一下。
“大脑袋!”夏姜蓦地睁大了眼睛。
谷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和杨达走在队伍的最后,年轻人一字眉豆豆眼,脖颈之上的那颗硕大的脑袋格外引人注目,从远处看犹如竹竿上倒扣了一口锅,散发着十足的喜感。
夏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喃喃道:“他们怎地凑在了一起?”
谷雨心念急转,想出个荒诞的法子,自己却先笑了:“若是能联系到他便好了,正好拿他们做做文章。”
夏姜疑道:“你想做什么?”
谷雨凑到她耳边,夏姜害羞地别过头,谷雨无奈地道:“你听是不听?”
夏姜紧抿双唇,两腮晕红地勉强凑过身,谷雨在她耳边交待了两句,眼见队伍远去不无遗憾地道:“可惜咱们不会千里传音,他又不是个顺风耳。”
夏姜想了想,忽地撮唇为哨,竟从嘴中发出悦耳的鸟鸣,鸣声宛转清脆。谷雨惊讶地看着她,两人相识日久,竟不知她还有这样一手,从未展露过。
说也奇怪,交谈中的大脑袋忽地停下了,像被施了定身法。他侧耳听着远处断断续续的鸟鸣,杨达奇怪地看着他:“王鹏,你怎么了?”
大脑袋笑了笑:“金陵也有黄莺吗?”
夏日的鸟鸣在山野间此起彼伏,杨达苦笑道:“我却是听不出来的,难不成你能分辨得出?”
“那是自然。”大脑袋回答得很自信。
那个叫思远的小捕快也来了兴致,转回身用开玩笑地语气道:“这么说你也听得懂了?”
大脑袋一怔,思远和杨达相识一笑,思远打趣道:“那黄莺说了什么?”
离门散火乾门生。
大脑袋摇了摇头,眼神诡谲:“天机不可泄露。”
杨达和思远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杨达指了指前方:“弟兄们去得远了,赶紧跟上。”
多年前的朝天寨根基未稳,受到官府迫害远避深山的乡民日益增多,迫于无奈徐开龙只得带人干上了没本钱的买卖,因缘际会结识一位双目失明的男子,将这一套千里传音的法子传给了徐开龙。
那时江湖厮杀险中求活,时常陷入到敌我混战的局面,这法子于暗处使可避免敌方警觉,于明处使又无需担心泄密,总能在关键处为徐开龙赢得先机,化险为夷。
大脑袋与夏姜常在山野间出没,其间的孤苦寂寞令喜好热闹的大脑袋着实难受,闲来无事便将寨中密辛与大当家的讲了,讲这套法子的目的则纯粹是为了卖弄,夏姜到底少女心性,见这法子有趣便学了来,她天资聪颖,不需大脑袋教第二遍,便将这黄莺的叫声学了个十足十。
离门散火乾门生,指的是敌我难辨的情况下,需在离门制造混乱,掩护弟兄乾门逃生。
那么离门指的是什么呢?
大脑袋随杨达和思远两人快步追了上去,两只眼睛在官道上扫视着,那些形迹可疑的男子一一落在他眼中,他原本是做贼的,人群中识别同类的本事无出其右。
他主意打定,忽地迈步凑了上去:“怎得还不进城?”
那大乘教教徒毫无心理准备,面前这人问得劈头盖脸,一时反应不过来:“我,我...”求助似地看向同伴。
那同伴赶紧答道:“我们在等人呢。”
“唔...”大脑袋不待对方进一步解释,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