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向前走一步,朱常洵则手脚并用后退一步,鼻涕眼泪挂在他的脸上也顾不得擦,此时的他不再是皇子,而仅仅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朱常洛厌恶地看着他:“别怨我,怨就怨你娘那个老虔婆,还有你不该有的野心,以及...”他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但说出他的名字需要勇气,很不幸他没有:“算了,别抱怨了。你身在帝王之家,享尽世间荣华富贵,还有什么可怨的呢?”
他缓缓举起刀,压低了声音:“我很羡慕你,你的父亲是父亲,我的父亲却是位心机难测的君王。”四下无人这位宫女所生的儿子终于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你有父母呵护,予取予求。我却只能小心地保护着自己,不被父皇猜忌,不被后宫嫉妒,等待着我能顺利登基,等待你就藩为王,你我从此再无瓜葛相安无事,可是就连这样的机会你们也不肯给我。”
朱常洵畏缩地后退,朱常洛狰狞的脸色令他不敢直视,他颤声解释道:“皇兄,我错了,我不该恃宠若娇,更不该起了妄念,都是我娘亲极力怂恿,这才有了今日局面。”濒死的威胁让他口不择言,忙不迭地推卸责任。
朱常洛啐了一口:“郑贵妃为了你能荣登大宝,想尽一切手段。事到临头,你却百般推诿,真是不当人子!”
朱常洵被他说得低下头去,喃喃道:“只求皇兄不要杀我...”他忽地跪在地上,爬行两步抱住朱常洛的腿,乞求道:“皇兄,只要你放了我,皇位仍旧是你的,我绝不会再生半点心思。”
朱常洛飞起一脚,正中朱常洵的胸口,朱常洵惨叫一声跌飞出去,朱常洛双手擎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切都晚了,只有你死了,陛下才会死心,乖乖将皇位传给我,受死吧!”
钢刀毫不留情地当头劈下,段西峰见状大惊失色,只是他被邹念文及兵卒围困当场,根本无暇施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电光火石之间,墙头之上人影一闪,迅捷无伦地扑向朱常洛,是谷雨!
他出现的一瞬间郭丘便已察觉,四目相对之下郭丘大惊失色匆忙来救,谷雨手中钢刀脱手而出,如离弦之箭直向郭丘而来。郭丘急忙闪身躲避,谷雨身在半空徒手抓住朱常洛的钢刀,顺势一带两人重重地跌倒在地。
郭丘惊慌失措地大喊:“救人!”
谷雨狼狈地爬起身,尔后将朱常洛从地上揪起来,手中的钢刀已被他劈手夺下,横在脖颈之间,目光越过朱常洛的肩头与郭丘对视:“停手!退下!”
这一来风云突变,所有人都傻在了当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邹念文,瞧见主子落入敌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飞身来救,后心突地一凉,他惊诧地回过头,段西峰嬉皮笑脸地道:“你武艺太高,留着是个祸患。”
邹念文回过头,坚定而吃力地走向朱常洛,随后身子慢慢软倒。
兵卒气愤交加,举刀扑向段西峰,谷雨面沉似水手底加劲,朱常洛的颈间多出一道血痕:“不想让他死的,都给我住手!”
郭丘色厉内荏道:“你敢?!”
谷雨攥紧刀柄,朱常洛颈间那道血线如涓涓细流顺着脖子流下,郭丘见他动真格的,不由慌了神,连忙喝止道:“好好,就依你,全部不许动!”
“将武器统统放下!”
郭丘一愣,兵丁面面相觑,放下武器便等于将主动权拱手让人。郭丘一脸纠结,为难地看向朱常洛。
谷雨缓缓收力,昨晚至今发生的种种让他对伤害一名皇子,尤其是一名心术不正的皇子毫无心理负担,锋利的刀刃冰冷地钻进朱常洛的伤口,刺痛吓得他面无人色,惊声尖叫道:“还愣着作甚,统统放下!”
郭丘叹了口气,主脑在对方手里,投鼠忌器此刻也容不得他多做思考:“听殿下的。”
丁零当啷兵器扔了一地,兵丁赤手空拳无措地看着朱常洛和他身后的谷雨,段西峰从士兵的包围中施施然走出,挑衅地看着对方,来到朱常洵身边,伸手将他拉起,朱常洵神志忽然清醒过来,忽地推开段西峰上前便要上前去抢谷雨手中的刀:“杀了他,谷捕头,杀了他我给你大大的奖励!”
谷雨眉头皱起,不为所动,段西峰揪住他的后脖领子将他拉开,朱常洵犹自挣扎:“不杀了他,他便会杀了我,我要他死,谷捕头,你听我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父皇最听我的了!”
段西峰听得好笑,伸手在他下颚一托一扯,朱常洵的半张嘴便被卸了下来,疼得他眼泪直流,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一墙之隔的凉亭外,周围与吕江扶着石柱侧耳听着,两人方才合力将谷雨拖到檐顶,谷雨借力跃入墙内后只听场内喧哗不断,似乎控制住了局势,但听不真切,只急得两人抓耳挠腮。
周围忽地侧了侧头,神情警惕,吕江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头儿,怎么了?”
周围不确定地道:“身后有声音。”
吕江再次回头看了看,笑道:“您这是草木皆...”
话音未落,脚步不知被什么攥住,猛地向后拖去,他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向前扑倒。周围大惊,瞥见吕江身后一个身形彪悍的汉子正拽住吕江的双脚,吕江还要挣扎,被那汉子一掌切在太阳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围又惊又怒:“你要做什么?...唔!”
嘴巴被人自身后捂住,周围心中大骇,根本不知那人什么时候已埋伏在左近,此时骤然发难,对方武艺又高,周围不及反应便被人制住,对方在他后脑处一顶,周围软倒在地。
周青柏站起身,看着昏迷的吕江:“怎么办?”
“怎么办?”田豆豆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的周围:“难道还能宰了不成,扔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