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守惭愧地低头无言,任由夏昑岚肆意控诉。
“明明我现在应该是待在凌云武宗,享受着最优质的修炼资源,而不是在这个鸟不拉屎还闹什么鬼的破村子!”夏昑岚越说越气,抄起桌上的陶碗就要砸,可当陶碗举过头顶的时候,夏昑岚突然停顿了片刻。
县守本以为夏昑岚高举陶碗是要砸自己或是朝地上砸,以泄不满。可是久等不见下文,定睛看去,夏昑岚已经将陶碗重新放回了桌上,口中呢喃,不过声音实在太小,甚至连唇齿的动作都很是细微。
县守自然是不明白夏昑岚突然作罢的动机是什么,不过这也并不重要。
“杀也不成,掳走也不成,你给我说怎么办?我现在只有两个要求!”夏昑岚仍然没有消除火气,不过远不如刚开始的那般动怒了。
“少城主所为何事?”县守躬身凑上前询问道。
“第一,这几天我就先留在这里了,你安排些人手,守株待兔捉了那伙贼人。”夏昑岚说着,灵机一动又心生一计。“第二件事,也别就这么直接捉了贼人,给他们留条后路。”
“还请少城主明言……”县守一头雾水,不过多少也猜得出,夏昑岚准时贼心不死,还在设法想要坑害另外三人。若是换在早先时候,县守断然没有异议,只是得知了任岑的情况后,县守心中七上八下有些拿不定主意。
“愚钝。”夏昑岚眉头一皱,有些厌恶嫌弃。
“少城主天资聪慧,人中龙凤,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小人岂敢擅自揣度,万一……”县守拍起马屁的功夫早已是炉火纯青,一连串的辞藻仿佛早已在口中酝酿已久,只待此刻口灿莲花。
“打住,别给我整这些明摆着的事实。”夏昑岚厌烦地摆了摆手,但是心里却是笑开了花,脸上也洋溢起了一抹笑意。“你和你的人,假扮贼人,把他们给绑了。”
“啊?”县守一惊,感情自己专程赶来一趟,苦口婆心恭维话说了一大堆,就是不想夏昑岚再寻那私仇一事,不说自己会不会被凌云武宗给盯上,就是夏昑岚只怕也会被凌云武宗劝返,届时那飞云城城主,夏昑岚的亲爹夏骏天……“只怕我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呀……”县守越想心越寒,可是他也不敢直面驳斥了夏昑岚,只能自认倒霉,好端端为何要多此一举邀这位小祖宗来墨云县考核呀,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看着县守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夏昑岚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的什么心思,有些不悦地提醒道。“那伙贼人要除,还澜水村一片安宁,同时你们假扮的贼人绑了他们,祸事转嫁给那伙贼人,皆大欢喜。”
县守听闻,顿时眼前一亮。“高明,少城主高明啊!”县守言语真切,眼神满是钦佩,恨不得当场跪下给夏昑岚磕个头。当然这不过只是逢场作戏,要说磕头那时断无可能的,自己少说也是年逾四十,居然给个十岁的毛头小子跪下磕头,只怕传出去这脸都不要了。
县守一边还在心中窃喜,另一边夏昑岚突然脸色一变,凑近了县守严肃地说道。“你搞砸了这么多事,居然还笑得出来?跪下磕个头……”
“啊?”县守一惊,这老脸终究还是逃不过去。
澜水村外,先行一步离开的赵建硕此刻却并未走远,他寻了个僻静的树荫下,正准备点上一把篝火,突然林间一道黑影晃过,瞬间让赵建硕警觉了起来。
“炼骨期?”赵建硕顺着那黑影遁去的方向仔细观瞧,心中不免起了念头,于是悄悄尾随了上去。
赵建硕为何此时会出现在此,还得从他离开秦家镇时候说起,虽然得到了夏骏天的赏识,但眼下必须要先完成夏骏天交代的事情,那就是调查戍策司叛贼的下落。直到他离开才意识到自己草率了,漫无目的地去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赵建硕索性就先准备歇息一宿,明日清晨去往县城调查一番,唯一掌握的线索只有那夜湖边王复云提及的王家村,不过对于这个线索,赵建硕也还是半信半疑,毕竟王复云早就跑得没了踪影,难保他不是在扯谎耍诈。
而就在赵建硕一边准备歇息的时候,林间突然出现的黑影勾起了赵建硕的兴趣,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夺财正是时候,趁着机会就当给自己打打牙祭了。
不一会儿工夫,赵建硕紧随的黑影停下了脚步,昏暗夜色下,只见黑影从怀中掏出一只木鸟,埋头捣鼓了一番,双手上捧,那木鸟竟然扑腾起翅膀徐徐飞了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赵建硕看得两眼放光,这木鸟着实稀罕少见,相比价值也是不菲。而此人居然能拥有此物,十有八九身上一定还有其他值钱货色,自己能用的留下,用不到的卖去黑市也能小赚一笔,横竖都不亏。心中一边想着,手上也不含糊,只见赵建硕蓄力一掌准备乘人不备偷袭过去。
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脚步杂乱无序,光是通过脚步声分析,人数起码不下十人。
赵建硕赶紧放弃了自己的打算,俯身林间,小心警惕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林间星火点点,摇曳的火把光亮逐渐靠近。
而林间的那个黑影人此刻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动静,可是奈何他此刻正在运作木鸟腾空,额头汗珠一滴一滴滑落脸颊,心中已是焦躁不安起来。
起初他选择这里就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人迹罕至之地,自己才有机会全神贯注放出木鸟,为此他可还不惜动手杀害了与他相识已久的“同僚”。
“该死的!”他心中咒骂着,一方面骂的是此时突然来扰的这伙人,另一方面则是在骂制造这木鸟的人。
“你们说县守大人叫咱们来澜水村所为何事啊?”林间一伙人中突然有人开口问道。
“别问那么多,县守大人吩咐我们今晚赶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可是怎么让咱们不走官道?”
“都说了是大事,哪能走官道大张旗鼓,万一坏了县守大人的事,你我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说得也是,不过……诶?那里有人!”
黑影人最不想的事情终归还是发生了,他因为要全力操控木鸟,压根无法挪步,站立在一片空旷之下,若是还不被人发现,简直是痴人说梦。
“喂,你是什么人!”火把光亮逐渐靠近,透过光亮,那黑影人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黑影人不是别人,恰恰就是秦家镇古一教的那名使者。眼见自己就要被众人团团包围,使者当机立断,张口呼喊。“赵旗主!还请现身相助!”
“啊?”赵建硕此时正准备趁机溜走,却突然被喊出了名号,这可让他怒上心头。“他奶奶的,坑老子?”
早在刚才火把昏暗的光亮之下,赵建硕就看清了那两方的身份,黑影人是古一教的使者,那一身打扮赵建硕自然是不陌生的。另一边来人则是墨云县的衙役,他们穿着官服也不难辨认。两方人对于赵建硕来说都犯不上去接触,本已放弃了最初的计划,可眼下自己却陷入了两难。
而另一边,古一教使者其实从放飞木鸟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身后的杀意,透过木鸟的机关,他也认出了埋伏自己的人正是古一教的旗主赵建硕。险些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不过好在赵建硕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此刻披着这层古一教的皮也算是让他躲过了一劫,不过面对墨云县衙役们的问询,他便干脆地祸水东引暴露了赵建硕的存在,同时借由赵建硕充当挡箭牌,自己也好争分夺秒抓紧放飞木鸟。
“难道是贼人?还有同伙?!”衙役们如临大敌,纷纷抽刀警惕。
“在那里!”突然就有人顺着那古一教使者喊话的方向发现了躲藏的赵建硕。
眼见暴露,赵建硕也不再躲藏,一跺脚纵身而起,凌空飞跃的瞬间,修为爆发,一掌直奔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衙役而来。
“当心!是修炼者!”
赵建硕一掌挥出,瞬间打翻一人,借势又是一掌命中另一人的前胸,力道之中蕴含修为,瞬间就将那人毙命。
“上!”
其余衙役也爆发起各自修为,奈何他们之中修为最高也不过炼骨期,面对武体期的赵建硕简直就是以卵击石。他们也明白虽然仗着人多,但奈何论到个人依旧是势单力薄,所以他们虽然嘴上喊得凶,但却没有人敢贸然进攻。
也恰恰因为如此,赵建硕闯入人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乱拳之下虽不能轻松解决他们,但一番缠斗下又有两人毙命于赵建硕手下。
“他已经有些力竭了,快趁现在!”
赵建硕气息有些急促紊乱,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单拎出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可他们却处处暂避锋芒,哪怕是用他人的性命也要消耗着赵建硕的体力。眼见赵建硕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衙役们纷纷眼前一亮,提刀铺了上去。
他们殊不知这正是赵建硕的伎俩,赵建硕自然清楚逐个击破只会平白消耗体力,不如卖个破绽一网打尽。
眼见衙役们扑上来,赵建硕突然暴起,手掌张开,屈指作爪,双手犹如两只龙爪,一声龙吟嘶吼顷刻刺入众人耳膜。
“握龙首!”
赵建硕此刻施展的功法与当初夏昑覃和张大壮所使的招式虽然不尽相同,但威力却是大不相同。若说张大壮施展的握龙首仅仅只是一滴水珠,夏昑覃所施展的便是一洼池塘,相比之下此刻赵建硕所施展的则是堪比汪洋大海。
两只龙头虚影凝聚在赵建硕的双爪之中,伴随着他的突刺而出,瞬间将扑面而来的众人纷纷击飞,无一例外。而距离赵建硕最近的两个人皆是贯穿了胸膛,当场殒命,其余人倒地不起,短时间内也已毫无还手之力。
赵建硕甩下双手刺穿了胸膛的两具尸体,连带着手上沾满的血一起甩溅。满面狰狞,目露凶色,瞪着倒落一地呜呼哀嚎的衙役们。“你不会就指望我一个人动手打扫吧?”赵建硕闷闷不乐地扫了一眼那名使者,若不是他暴露了自己,也不致如此。
“多谢赵旗主相助。”那使者此刻终于是放飞了木鸟,得以行动。
“你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古一教还有那玩意?干什么用的?”赵建硕掏出一块布巾擦拭着手上沾满的鲜血,抬头眺望早已飞得没了踪影的木鸟。
那群倒在地上的衙役们个个毫无还手之力,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使者手握利剑,一步一刺,每一剑下都是一条性命。
赵建硕一边擦拭着手上的血,一边侧目警惕着那名正在收割战场的使者,倒不是因为那木鸟和他暴露自己的事情,而是这使者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赵建硕不得不警惕。
“你是谁手下的使者?我是不是有见过你?”赵建硕打量着已经结束清扫的使者,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眼熟,似乎自己在哪见过。
使者反倒不以为然,收起剑,淡然回应道。“赵旗主的确有见过,我是在惠大人手下办事。”
“哦,我想起来了,惠大师。”赵建硕被他一提醒,倒是恍然记起,当时惠力煌可是安排了他们去办事。“不过我记得你们不是两个人?”
使者心里咯噔一声,稍显迟缓地回应道。“他先回去复命了。”虽然他的回答滴水不漏,甚至状态自然毫无波动,可是在赵建硕的心里却不免对他又多了几分警惕和顾虑。
“那你为何还在这里?”赵建硕放缓了手里的动作,对于面前这个使者充满了怀疑,要说线索倒是没有,仅仅只是直觉上的怀疑。
使者言谈自若,滴水不漏的回答更是加深了赵建硕的猜忌,得知了使者要去澜水村捉祭品,赵建硕主动提议与他同行,毕竟使者只有炼骨期的修为,面对武体期的赵建硕,任他有什么隐瞒和打算,也难以翻起大浪。
使者倒是不介意赵建硕同行,毕竟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多亏了赵建硕的出现,否则若真是与这群衙役爆发冲突,这些年来的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
赵建硕倒是有些意外使者的态度,不过他也并未多言,此间事了,两人正准备离开,却突然感觉一股暴怒的修为瞬间笼罩在了他们的身上。
“站住!”
循声望去,一道身影飞跃林间,踩着树梢直奔他们而来。
“武体期!”赵建硕心中一惊,对方的修为比之自己只高不低,突然出现显然是为了刚才林间打斗之事而来。从他暴怒的气息和语气来看,几乎可以肯定是来报仇的。
就在赵建硕和使者片刻愣神之际,那道身影已经落在了他们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你们杀了我的人,大摇大摆就这样想走了不成?”
说话之人正是墨云县的县守,方才那群衙役早在他只身赶来澜水村的时候就提前吩咐了他们前往待命,主要还是出于对夏昑岚脾性的揣测而下的判断。
结果现在自己安排来的衙役却枉死在这两个人的手下,加上刚在夏昑岚面前赔了笑脸还跪下磕了头,正是怒在心头,对夏昑岚那是敢怒不敢言,可对面前这两个人,那就是毫不客气肆意发泄了。
“贼人受死!”县守不由分说箭步冲上前来,一拳直奔赵建硕而来。
这一拳从挥出到打来,距离赵建硕不足数米的距离,拳风已经先一步呼啸扑面而来。赵建硕眼疾手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招折手化去拳风。眼见拳头直奔面门,拳风虽然化解,可是实打实的拳头却难以躲闪,眨眼之间赵建硕已然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树杆上。
县守一拳挥出命中赵建硕,自然不会错过机会,顺势再起一臂,扫臂打向古一教使者,本以为势在必得的县守突然心中一紧,赶忙收力,但是为时已晚,手臂挥出的瞬间,血洒满地,一道血柱自他臂膀处喷溅而出。
县守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侧目一看,心中顿时大惊,只见自己挥出的右臂此刻齐刷刷地被截断,骨肉脉络清晰可见。
眼看右臂血流如注,县守咬着牙撕下衣衫布条,可是显然对方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一道银光晃眼而来,县守赶忙低头躲闪,所幸躲闪及时,只是被削去了少许的发丝。趁机县守抬头瞪眼,看清了刚才那道银光的来历,竟然是一柄剑,而且还是一柄武兵宝剑!
早早被县守打飞出去的赵建硕此刻躺倒在树干之中,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自己先一步倒飞出去消散了拳力,恐怕此刻也是够呛。赵建硕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打眼观瞧缠斗之中的使者和墨云县守。
“武兵?”赵建硕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使者手中的武兵宝剑。“这家伙果然不简单,区区炼骨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武兵……”
剑影闪烁,仗着修为躲闪的县守突然一记扫腿,目标却并不是那使者,而是地上的尘土。霎时间尘土四散飞扬,趁机县守一咬牙猛的蹬地而起钻入林间遁去了身影。
“这就跑了?”赵建硕眼看县守逃了,心里不禁嘀咕,顿时心生一计,急忙屏息闭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