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怒江两岸的阵地也随着夜色的加深而逐渐变得安静。
九点半,祭旗坡阵地边缘,三个小队分成三个队伍站立。
只是此时的他们,已然脱下了身上的军装,换上了平民百姓穿的粗布麻衣,就连脚下的军靴和袜子,也在王重的要求之下,换成了平民百姓们常穿的,背后各自背着鼓囊囊的行军包,挂着水壶。
“这次过江,危险程度要远远超过上一次,就算比起咱们第一次入缅作战,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不敢保证能把你们每一个人都安全的从对岸带回来,我唯一能够向你们保证的是带你们多杀鬼子。”
是人都有恐惧,是人都会畏惧死亡,但要是死的精彩,死的轰烈,死的值得,就是明知前路可能会死,也会有一个接一个人的人前赴后继的往前走。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我们兄弟早就赚了,就算回不来也不亏。”
作为同乡,不辣一直认为自己是川军团里,王重最重要的臂膀,是以每次不管王重说什么、做什么,他永远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
这一切都源自于他对王重毫无条件的信任。
事实上不只是不辣,还有要麻、迷龙、康丫、蛇屁股,甚至包括孟烦了在内的所有从缅甸跟着王重一路杀回东岸,杀回禅达的那些老兄弟们。
他们对于王重,对于龙文章,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就算王重让他们拿枪杀到虞师的阵地上去,杀了虞啸卿,他们也不会犹豫,估摸着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辣子说得对,我们都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回的了,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还怕死么?”
作为不辣的好基友,同样也是王重的铁杆,要麻立即出声附和。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坚定的眼神,却足以说明他们的决心。
“咱们同生共死这么多回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别说是西岸,就是刀山火海,修罗地狱,咱们兄弟也能闯上一闯。”
说着王重抬手看了看时间,指针已经来到九点四十,当即便对着众人道:“全体都有!”
“向右转!”
“目标阎王渡,跑步前进!”
“出发!”
旁边营地边缘,几颗松树边上,龙文章和美国佬麦克正看着这一幕。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麦克疑惑的问龙文章。
他虽然是个中国通,了解中国文化,会说中国话,但对于附近的地形却只知道一个大概,更别说像“阎王渡”这样根本不存在于地图上的“险地”。
“去对岸!”龙文章并没有瞒麦克的意思,实际上整个川军团,知道王重要带着突击队去西岸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唯一不知道的,也就是小书虫的存在了。
“对岸?”麦克疑惑的看着龙文章。
龙文章也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将最近西岸的变化告知了他。
“抓了这么多人?”
“难道他要有什么大动作?”
麦克的中国话不算特别流利,但那是相较于中国人而言,在外国人之中,能把中文说成他这样的,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段上,算是比较出色的了。
“不知道!”面对麦克这个美国友人,龙文章表现的很坦然。
“所以王带着突击队到西岸去,就是为了查清楚日本人的意图?”
龙文章点头。
麦克选择了沉默,目送着王重和突击队消失在夜色之中。
作为被派到同日军作战最前线的来的军事顾问,对于日军的实力,麦克是了解的,而且日军本就是以战斗力强悍而出名,先前的缅甸之战,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麦克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有些沉重。
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他拥有所有军人应该拥有的品质,他也知道王重他们此去西岸,将要面临的凶险。
麦克忽然朝着王重等人离去的方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这是他此时此刻,所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看着麦克的突然敬礼,龙文章那双满是精明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他跟王重早就商量好了,龙文章是个短兵相接的鬼才,对于带兵打仗,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并不拘泥于形式,对于现代化战争的各种轻重武器,也都有精确的认知。
但对于练兵,这就是龙文章的短板了,尤其是现代化科学的练兵方式,更加符合热武器战争的练兵方法,龙文章并不擅长。
而王重在外的作用远远要大于留在祭旗坡,是以二人早在麦克和柯尔斯两人来到祭旗坡的第一天,就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
另一边,王重领着突击队已经来到了阎王渡的岸边。
众人俯身藏在林间,没有人开口说话,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对岸。
看着手腕上指针还在不停转动的手表,当秒表再度归零,时间来到十点整,王重直接起身,腰间绑着绳子,径直朝着西岸走去。
并没有如同原着龙文章他们把绳子用石头压在水里,因为这样充满了不确定性,要是赶上汛期,绳子被洪水冲断了也就罢了,要是没有,而是把顺江而下的那些碎枝细干还有各种垃圾挂住,就会有越来越多的垃圾被挂住,然后在江面上形成一个弧形的“垃圾水坝”
是以每次从西岸撤回来,王重都会把绳子回收,等到下次需要渡江时,再把绳子重新绑上。
王重速度极快,纵使是在黑夜之中,是在湍急的流水之中,他的速度仍旧没有受到影响。
不到五分钟,麻绳被拉动三下。
“一小队!”
不辣率先起身,躬伏着身子,连拽三下麻绳,正欲先走,一道身影却走到了他前边。
“让我先吧!”
“这路我走的多,比你们熟。”小书虫脸上露出笑容,然后便走在最前头,抓着麻绳一步步走入江水之中。
不辣紧随其后,然后是一队的其他战士,一个接着一个,一小队之后是二小队,直到最后一个迷龙,因为绳子的另一端,正是缠在他腰上。
渡江这种事儿,对于他们而言,早已是轻车熟路,速度也远比第一次时候快。
接到对岸传来的信号,迷龙立即绕树走了几圈,然后拉着绳索,一圈一圈的缠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的朝着对岸而去。
三十一人顺利渡江,总共耗时半个小时。
众人收了绳索,立即遁入山林之中,在小书虫的指引下,趁着夜色穿过冲冲山林,在黎明之际,来到位于深山的游击队临时驻地。
此时的驻地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不少游击队储备,用来应急的生活物资。
“看来你们队长他们已经混进去了。”王重猜测道。
小书虫也不敢确定:“很有可能。”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旁白的突击队员们早已分散找地儿休息去了,王重取出他自己亲手绘制的那副地图,摊开摆在桌上,跟小书虫讨论起来。
可惜小书虫现在已经无法确定队长他们的位置。
“先去休息吧,赶了一晚上的路都没来得及合眼,赶紧先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咱们再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小书虫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门心思想要找队伍打鬼子的愤青了,在西岸的这半年时间里,跟在世航大师这些游记队员身边,小书虫已经成长了许多。
晚上,吃饱喝足,也补足了睡眠的突击队,在王重的带领之下,离开了这处临时驻地,朝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日军驻点摸了过去。
“上午的时候我提前观察过了,这个据点至少有一个小队的鬼子,分成两班轮换值守,”
“机枪手我来负责。”
“不辣,你负责带队进攻。”
“保证完成任务。”不辣当即冲王重敬了个军礼。
王重架起手中的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枪口对准了据点里机关枪后的机枪手,而不辣则带着第一小队的成员们,迅速朝着据点摸了过去。
其余两个小队,则按照预定的计划,朝着两边包抄而去,将这个日军的小据点死死围住。
三分钟后,不辣带着的第一小队,距离日军只剩下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八嘎!”
“有敌人!”
一个正好抽烟撒尿的鬼子,看到了不辣等人的靠近,当即便对着同伴提醒,可他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枪声,一颗子弹就从他的额头钻了进去。
紧接着就是第二枪,机枪手刚刚调转枪头,准备对准不辣等人,就被一枪爆头,然后是副射手,再到小队长。
“杀!”不辣直接就是两个手榴弹,扔进了日军的据点里。
“轰轰!”
两声巨大的爆炸声后,不辣端着枪便杀了出去,一枪打掉一个鬼子,然后迅速拉枪上膛,再度瞄准另外一个鬼子······
不到五分钟,战斗就结束了。
在没有机枪作为火力压制的条件下,日军的战斗力,其实并不比国军高多少,尤其是这么近的距离,更是大大缩短了双方的差距。
若不是王重不让不辣等人用汤姆逊,只许他们用在游击队驻地里更换的一水的日系装备,这场战斗结束的还能更快一点。
“二队打扫战场!一队三队警戒!五分钟后撤离!”
“快!”王重迅速的发号施令,整个突击小队迅速动了起来。
一队二队分立两方,将整个日军据点围在中间,三队的成员们则毫不犹豫的冲进战场,迅速搜刮到枪支弹药和干粮。
五分钟后,突击队迅速撤离,没有丝毫犹豫。
又十分钟后,距离据点最近的日军赶来支援,可等他们到了之后,除了满地的尸体和遍地的狼藉之外,什么也没剩下。
“八嘎!”负责支援的鬼子中队长拔刀怒声吼道。
接下来几天,王重领着突击队在方圆几十里内不住变化着方位,时不时就把人数较少,却防御并不强的日军吃上一口。
几天下来,杀了几十号鬼子,也成功惹怒了日军,下令在方圆百里之内,大肆搜捕这支神出鬼没的游击队。
在日军的眼中,王重他们就是待宰的鱼肉,可现在已经都被按到了案板上的鲜鱼,却忽然甩动尾巴,挣脱衣服,在他们来脸上来回扇了几下,如何叫日军不震怒。
“怎么样了?”一处早已空了的民宅内,王重四下张望,确定无人之后,才进了院子。
王重才刚进门,一直守在院里的小书虫就急不可耐的迎了上来。
王重道:“那些被抓的人都被带到南天门上去了,每天不是在挖土,就是在修筑防御工事。”
“我没敢靠的太近,远远的看着,像是在挖地洞。”
“挖地洞?”
“挖地洞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修筑防御工事。
“挖地洞当成是防御工事?”不辣不急的道:“竹内联山那个王八盖子还真敢想。”
“一个两个地洞当然不成问题,可要是四个五个,乃至于把整座南天门都挖满地洞呢?”王重面色凝重的道。
“不至于吧!”几人对视一眼,尽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信:“南天门上可不全是土,还有好些石头,想要挖地洞把整个南天门挖通,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竹内那个老鬼子,现在又不进攻了,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我倒是觉得队长说的挺有道理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据已经得来的讯息,开始推断日军这么做的目的。
可他们都不是竹内联山,纵使有了猜测,也还是十分片面的紧。
讨论过后,王重面色凝重的叮嘱着众人:“这几天我们闹出的动静不小,外头肯定有大批鬼子在找我们,告诉兄弟们,这几天都悠着点,注意警戒四周,不能大意。”
“队长,等风声过去之后,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三个小队长凑到王重身边,开始等待王重下一步的命令。
王重抬眼,幽幽的看向南天门的方向,道:“咱们人数太少,想把那些乡亲们都救出来难度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