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侧头看向是邵质,不急不缓地问:“若是不卖黄金矿,如何可以为朝廷带来四百五十万银钞的收入?若不是定远侯,朝廷想要拿到这笔钱,只能增税赋于百姓,那样的结果——是你想看到的吗?”
邵质脸色一白,坚持道:“可那是朝廷的金矿,理应交朝廷开采!”
朱标并没有恼怒,而是心平气和地说:“你说的有道理,只是黄金矿远在澳洲,朝廷要派人开采的话,需要动用多少民力,这笔开支你算过没有?有些事,现在朝廷分不开身,让商人去做一做也无妨。”
“你也听到了,采矿权每两年一议。若是朝廷想要收回金矿,等过几年将采矿权收回来便是,朝廷损失什么了?没费什么力气,先得四百万两,还可以通过二税一得到商人挖出来的一半黄金。”
邵质喉咙动了动:“朝廷损失了黄金啊。”
朱标呵呵笑出声来:“你啊,不能只看到损失而看不到收获。至于你说的损失了黄金,呵呵,朝廷损失不起吗?还是说,你认为澳洲的黄金矿只是一座?”
邵质深吸了一口气,吃惊地看着朱标,目光转向顾正臣。
顾正臣对邵质言道:“黄金矿多的是,别说交给商人一座不碍事,就是给他们三座也损失不了朝廷多少。澳洲的金矿,就是去十万人,挖一百年,也不会枯竭。”
“即便是澳洲的金矿不够用了,大明还可以去美洲挖金矿,那里的金矿储量可不在少数。若不是番薯、土豆不好存放,时间耽误不起,说不得我会带水师挖几个月的黄金再回来……”
邵质傻眼了。
听顾正臣的意思,朝廷其实掌握了很多很多的金矿,现在给商人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詹徽对这般事已是看清,拱了拱手:“定远侯的手段果是惊人,佩服。”
顾正臣抬手:“我与督察院并无嫌隙,同为朝廷办事。你们想要弹劾是你们的自由,但这件事,十日之内,不准任何人对外说起。”
詹徽略一沉思,问道:“难道不是更多商人参与其中,朝廷收益更大?”
多卖一份采矿权,那可就是多两万白银。
顾正臣微微摇头:“这一次卖得多了,过两年可不好提价了。让这些人先去,尝一尝好处,看看他们到底能有多少利,后续采矿权方可提价、竞价。再说了,矿区虽大,也不好划分太过分散,管理起来可不容易。”
詹徽认可了顾正臣的观点,对朱标行礼:“我们会守口如瓶,臣等告退。”
朱标抬手,看着詹徽、邵质的背影,轻轻叹息,对顾正臣道:“这些人做事是古板了些,可总归没错。金矿买卖,向上追溯宋唐汉,也不见有公开发卖交给商人开采的先例。”
“不过大移民在即,需要花销的地方确实太多。说起来,原本孤计划用五年来完成百万移民,可父皇想要更早一点填充北平、山东、河南等地,也好为日后土豆、番薯、玉米等广为种植提供更多田地。”
“如此庞大的移民,只靠着朝廷的那点支出,确实容易将事办成虐民、伤民之事。现如今有了这四百多万银钞支撑,想来先生也更为从容一些。”
顾正臣走在朱标身旁:“自然,有钱好办事,若没有这笔钱财,臣就是去了山西,也无法靠口舌去说服那么多百姓移出山西,根深蒂固,从来都不容易撼动,晓之以情理,在他们的得失面前,不值一提。”
“唯有强制之外,施以保障,方可让百姓能少些顾虑,少遭一些罪。所以这笔钱财,臣以为当专款专用,除了移民用处之外,任何人不得挪用分毫。”
朱标询问:“不经户部?”
顾正臣摇了摇头:“肯定还是需要走户部,只不过户部需要认识到,这笔钱已经确定了用途。”
朱标笑道:“先生不必有这个顾虑,这笔钱入户部,但支配权由户部尚书与先生来决断,曾泰那里,孤会安排人传话,他不拿主意,只负责监管、造册、支给、核账。”
顾正臣深施一礼:“那臣便少了几分顾虑。”
与文官并不和谐,万一有人卡住银钱不给发,想用的时候死活拿不出来,那可就耽误事了。有朱标这番话,至少这笔钱自己有权动用。
朱标走入亭中坐了下来:“北平左布政使朱瑛、山东左布政使吴印、河南左布政使王兴宗,还有领印尚未赴任的山西左布政使费震,自山西赶来的右布政使赵新,不日便会集聚金陵,先生休闲的日子恐怕要结束了。”
顾正臣给朱标倒了一杯茶水:“好歹是休息了两三个月,有些事需要提前布置,总不能太过空闲了。”
朱标抿了口水:“先生去过江浦,那里可有什么进展?”
顾正臣坐了下来,苦涩地摇了摇头:“还在追查,目前只能说毫无进展。但臣相信,这案件并非不可破,只是需要费点时日,将所有相关之人查个通透。”
朱标感觉天有些热,拉了下袖口:“那就查吧,不管查到谁,但有不法事——按律令办!”
顾正臣明白这话的意思。
那就是说,如果有外戚或其他人参与其中,该抓就抓不要顾虑。
但顾正臣没有证据,李祺也好,李善长也罢,貌似都没有这个杀人动机,都属于好好过日子的人,没道理起什么风浪。
动机找不到,线索又少。
顾正臣也不敢张张嘴便将李祺、李善长拉进来,毕竟临安公主守寡老朱、马皇后都不高兴,李善长若是出了事,淮西勋贵会不会借此发难,也不好说,毕竟李善长还是有些老乡的……
“臣会留意江浦悬案。”
顾正臣肃然道。
朱标与顾正臣坐在亭中,谈论到中午,留下来吃了便饭,才带着顾青青走了,狗头金也没忘,搬了回去。
虽说黄金矿的消息很大,知道的人很多,但这些商人无一例外,全都守住了秘密,事关自身利益,不能不闭嘴,甚至有些商人担心喝酒说漏嘴,干脆连外面商人设下的酒宴都谢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