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热闹与金陵内的暗涌无关,自顾自风流。
青楼招袖,幽院藏娇。
放浪形骸,放纵挥霍。
夜来时,有些船挂起红灯笼成了花船,游走在河之上,偶尔停靠码头,或停下来,等待其他船上的人上来,亦或是离开。
黄时雪坐在船中,抱着琵琶并没有弹奏。
船过幽暗处,微微一颤。
“今夜为何没有曲子?”
李存远掀开帘子,走至船舱。
黄时雪见到来人,神情黯淡地说:“我打算离开金陵了。”
“为何?”
李存远着急起来。
黄时雪无奈一笑,言道:“我这身份并不适合久留金陵,若有人翻平凉侯府的旧账,说不得我会被定罪。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知晓过去的地方重新开始,挺好。只是——”
李存远心头满是不舍,问道:“只是什么?”
黄时雪抬起头,目光中含着泪光,近乎乞请地说:“只是,你跟我一起走,还是我一个人走。”
李存远上前一步,刚想答应,可一想起背负的大业,又硬生生止住,开口道:“告诉我去哪里,待我做完事之后会去寻你,两年。两年等不到我,就莫要再等。”
黄时雪凄然中,一滴泪滑在脸颊上:“男人何曾在意过女人心,今夜别过,世上再无黄时雪,更无这花船琵琶。公子,请回吧。”
李存远看着黄时雪如此模样,心如刀割,上前道:“我有我的苦衷,若现在一走了之,会死很多人,甚至还会连累你!”
黄时雪并不信,在船到岸后,登上阁楼,对李存远道:“上来听一曲吧,曲终人散,也好一别两宽。”
李存远上了阁楼。
琵琶声起。
带着悲情,纤柔的手指弹动弦音。
风吹开了窗,四周的帘子被刮出声响。
寒气逼人。
琵琶声没有停,李存远没有动。
铮铮!
声消时,李存远深深看着黄时雪,开口道:“我们的事与她无关。”
帘起。
一道黑影手握长枪而立,压抑着嗓子,开口道:“地魁,定远侯正在追查你的踪迹,而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屡屡犯禁,这是将所有人置于险境!上峰发了话,今日——你们一起上路。”
李存远回头看去,咬牙道:“我可以跟你走,若你想要杀她,不可能!”
“怎么,你能在我枪下活命?”
长枪一指,红缨飘动。
李存远抓向腰间,脸色一变。
来这里就没携带兵器,若自己一人跑也就跑了,可若此时走了,那黄时雪必然没命!
黑衣人走出,阴冷地说:“唯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地魁,顾正臣太难招惹,没有蛛丝马迹,他都能找到青龙山。而贪狼还将你的事传了出去,如今顾正臣在朝堂之上公然点出了地魁,加之此人返回了金陵定远侯府,手中更是握了一批精兵悍将,若给他一点破绽,那你必然被抓!”
“为了所有人的安危,只能抹杀一切知道真相的人。你死了,她死了,上面的人才能安全。现在,是我亲自动手,还是你们自尽?”
李存远看着走过来的黑衣人,咬牙道:“七星,只杀我们两个还不够吧!你出手,你也得死!”
“不,我死不了,因为我的对手是宫里的高手!比如郑泊,比如——张焕!”七星持枪而动,缓步上前,黑纱布遮住口鼻与眉头,嗓音嘶哑:“杀了你,一切线索就全断了。”
李存远暼了暼两侧,朝着黄时雪退去:“上面要想杀我,为何不早点动手?”
“大人物的心思,谁能想得通。不过我猜想,可能与皇帝风雪夜召见顾正臣有关吧,毕竟,没有线索,没有大事,怎么会召他入宫?你不需要旁顾左右,在我枪下,你和她——活不了。”
七星手腕一动,枪指向李存远。
李存远护在黄时雪身前,咬牙道:“你快走,我拦住他!”
黄时雪抬手,从腰间拿出一柄短剑,焦急地说:“我拦住他,你快点走!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你是做大事的人,一定要活下去!”
李存远眼见生死关头黄时雪还想将生的机会留给自己,不由抓住黄时雪的手腕,夺下短剑,以命令的口吻道:“走!”
黄时雪微微摇头:“不,李郎,我不走!”
“够了!”
七星大喝一声,长枪如龙:“谁都别想走!”
李存远一把推开黄时雪,侧身避过长枪,眼见长枪横扫而来,连忙弯腰避过,刚起身,长枪骤然收回,直朝着黄时雪刺去,李存远心急之下连忙出手,不料长枪虚晃一招,绕七星之身,转刺而来!
回马枪!
李存远来不及避,手中短剑抬起。
叮!
嘭!
李存远被重重打退两步,短剑落在地上,嘴角渗出血来。
七星捡起短剑,走向黄时雪,一把抓起。
“不要!”
李存远上前一步,嘴角又渗出些血。
七星拿出短剑,低头看了看黄时雪,呵呵笑道:“这样的美人,可惜了。但没办法,知情者必死!”
噗!
短剑刺入黄时雪腹部,血瞬间流淌而出。
“不!”
李存远看着黄时雪抓着短剑,倒在地上,大量的血在地板上汇聚,一双眸中,只剩下无尽的哀伤。
“去死!”
李存远抓起琵琶,朝着七星杀去。
可李存远逃遁的功夫可以,实战的功夫着实不行,不到两招,人已被长枪重重砸在腹部,倒地不起。
七星站在李存远身旁,长枪指着李存远的胸口,狞笑道:“现在,我送你们上路!”
李存远看着黄时雪那双深情而绝望的眼眸,看着那只沾染着血伸向自己的手,凄然地说:“也罢,与你同死,未尝不好。”
“死!”
枪猛的下落!
咻!
一根箭飞过,钉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箭尾的羽毛不断颤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
“该死!”
七星转身跳下阁楼,走出几步,翻墙跳入水中消失不见。
脚步声登上阁楼。
顾正臣看着垂死的黄时雪与李存远,避开大片的血,开口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地魁吧,怎么,被自己人给清算了?”
“顾正臣!”
李存远咬牙切齿。
顾正臣看了看黄时雪,言道:“格物学院医学院有一门神技,可以救失血过多之人活命。若是你归顺,交代一切,我可以答应你,救活她。”
黄时雪虚弱地开口:“不要说,我宁愿死,也不要你背叛……”
“不,我要你活!”
李存远下定了决心!
既然你们要杀我,既然你们连我心爱的女人都杀,那我就让你们统统死!
李存远咬牙道:“我就是你要找的地魁!定远侯,救她活命——我交代。她死,我死!”
顾正臣深深看了一眼黄时雪,呵呵笑道:“倒是一对痴情人,来人,将这姑娘抬到格物学院医学院,告诉他们,不惜代价救活此人!”
“是!”
萧成、张培答应,抬了抬手,几个军士上前,将黄时雪抬了去。
顾正臣起身,问道:“刚刚在远处看不真切,出手的人是七星吗?”
“是!”
李存远沉重地说。
“你确定是他?”
“枪法霸道,杀伐果断,定是他无疑!”
“哦,那就好……”
顾正臣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转眼消失,道:“来人,将此人带至侯府内,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