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十分的沉静,一抹淡然的月光挥洒在婉君的身上,披着月光前行,心中带着些忐忑与期许。
微风徐来,格外添了些寒意。
看着沉静碧绿的绿潭,婉君不禁想起了当年在这里初次见到李治时候的情景。那个时候还是青葱懵懂的少年,而他们之间也不似现在这样,中间似乎隔了些什么。婉君虽然觉得之前再次见到李治时候的样子没有改变什么,但是很明显的,他们之间生疏了不少,已经不像是从前那般无拘无束的了。
一步一步,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心情走上曾经的鹅卵石小路,一条狭长弯曲的小道顺延着,一直延伸道沉心堂前。
月光下,婉君不禁意的抬起头,似乎在寻找着那个出乎意料之间便会出现在屋顶之上,身沾忧郁深沉的梅花香气的男子。听说,如今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漠之上,体验着另外一种生活,或许放纵不羁的百里无情如今正享受着他许久未感受的快意人生吧!
看着眼前似乎又粗壮了一些的梅花,瘦骨嶙峋的梅花枝干奇崛独立,不禁用手细细的抚摸了一下它的枝干,似乎在安慰这些年它的劳苦。在这梅花树前,见证了多少难忘又足以让人刻骨铭心的事情。
这依然屹立于晚风之中的沉心堂,又见证了人事间的多少沉浮起落。
婉君记得这里曾经长着夕颜,可是如今再去寻它的时候已经遍觅无踪了。
她不禁有些失落的静坐于堂前的台阶之上,台阶也如同它的殿宇主体一般,上面产生了细碎的裂纹,让人不禁感叹时光易逝。
婉君回想起自己当时,在这里与长风发生的一幕幕,心中便觉得暖了些。倾数着流年中动人的往事,在不久的将来,她也能与秋枫和尾声一样,同长风浪迹天涯。
想到秋枫,婉君不禁思念起她来,从入宫开始,便是由她教导自己,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跌宕的事情。唯一值得她欣慰的事情便是如今她也做出了与她同样的决定。
在青青离开宫廷的时候,婉君在她包袱内放入的不仅仅有细碎的银两,还有一枚白玉簪,那代表着她与青青友情的见证与延续,她希望无论她在什么地方都能够好好的,也希望将来终有一天她能够醒过来。
思绪之中的婉君没有注意到,一个人正悄悄地向她逼近,而那个人也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忽而听到脚步声的婉君,有些惊诧,更加的有些慌乱,她赶紧起身,想要躲避但是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与眼前的人撞了个满怀,切实与他面对面怔住了。李治也没有想到,婉君会出现在这里,时隔多日,他们似乎都忘记了他们曾经逼不得已的会面,也淡忘了他们的约定。
李治看着眼前的人,却是忘了身为帝王的威严,不仅仅因为眼前人的这张面孔。
婉君有这么慌乱,但是如今也躲闪不及了,于是便只能硬着头皮像眼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行了个礼,心中则是一直惴惴不安着,惶恐的颜色流露于瞳孔之中。
李治看出了眼前的人的不安,但是他不能够让她看出,其实他的不安并不亚于她,李治恢复了镇静,终于开口道,“上次一别,倒是有许久没有见到你了。”是啊,上次一别,应当有三年多了吧?李治的心情她不会理解,更加不参透的。
婉君微微颔首,大约是有月余了。
李治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终于缓缓道,“你长得像她,却不是她。”
李治的这句话或许在旁人听来十分的奇怪,可是在婉君看开,她却是字字句句听的十分真切。
或许这样的误会,很好。
婉君的心中这样想到,但是她还是有些隐隐的内疚,于李治的感情她没有办法报答所以只能在她尽可能帮助他的时候帮助他多一些。之前汾县的霍乱,她便是这么想的。
婉君不置可否,她并不知道此时李治已经认出了她,她更加不会知道李治为她默默付出的一切。
顿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李治不禁握紧了手,李治道,“朕倒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你了,”婉君有些恍然,可是她却不能够参透李治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虽然心中明知道她回来定是为了她的父亲的事情,但是他又不能明言,所以他才有些为难。
婉君却是有些淡然的说道,“假作真时真亦假,”婉君平静的望着李治,“有时候又何须计较那么许多呢?无论是以哪一种身份来面对,你我都是旧时,不是吗?”婉君话语之中的淡然,李治读懂了。
虽然明知眼下李治喜欢的已经另有其人,她又何须计较那么许多呢?在这后宫之中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所以她格外珍惜与旧日的好友相聚的日子。
“对了,还是要谢谢你,”婉君想起了青青的事情,虽然这是皇后下的旨意,其实她清楚都是李治的意思。
不知不觉,又听到了她毫不拘束的与自己说话,或许这便是习惯或者是本能吧!李治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温柔,只是她永远不会知道,也不必知道自己的心了。
李治面色冷冷的,婉君觉得他似乎与自己有些距离感,他始终没有与自己太过亲近,或许是因为登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之后,便有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与冷寂,如果她能够以唐婉君的身份告诉他,永远不要在权力中迷失本真的自我,该有多好?可惜,她不能这样做。
这宫廷本就是让人为了权力迷失自我,争斗不休的地方,无论是谁身处其中都不可避免。
而身为帝王,便是最最悲哀的那一个。
李治走的时候,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不要向旁人提起今日见过他的事情。
纵使婉君的心中感慨万千,可仍旧不可避免的让他们之间多了一层隔阂,无形之中的阴影笼罩着他们,他们再也不能向昨日在凌虚阁上把酒言欢,畅谈心事的少年少女那样,倾吐心中的心事与情愫了。
时间渐渐流逝着,人也在不断地时过境迁之中改变着。
圆月如盘,惟愿她与长风之间的感情一如昨天那般,可是她想要的一心人,真的可以白首不相离吗?
第二日,典医监的人便听说,高湛因为醉酒误事,被赵佥正罚去惠民署了,炜信也十分的无奈,早晨起来的时候,这高湛还没有彻底醒的过来,整个人都还是迷迷糊糊的就被狠狠的斥责了一番。
“他那也是自作自受,”炜信倒是没有帮助高湛,因为昨日与婉君说的话,再加上眼前还有一个若无其事做着自己事情的良辰,炜信见她真的没有反应,于是便对良辰道,“今日,你要去为淑妃娘娘诊脉吗?”
良辰转过头,“怎么,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后宫妃嫔的病情来了?”
炜信吐了吐舌头,“得得得,就当是我多嘴了!听婉君说,你这两天是见到谁都扎,真是怕了你了!”
良辰又想要说什么,炜信忙跑开了,于是良辰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吟非不禁好奇的问婉君道,“高湛此去,不知何事才能够回来呢?”
婉君眉头一撇,面色中却带着些俏皮的笑意,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吟非明显感觉到婉君的话中藏着些东西,于是便一面追问着她,一面离开了典医监。
“啊?你说什么?”吟非听后偷偷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子啊!怪不得刚刚的炜药官的话语之中也带着些许笑意。”
婉君面露淡然一笑,“我倒是想看看良辰能撑多久。”
“我也很好奇!”吟非坏笑着轻声道。
典医监里面的小打小闹,根本就无关后宫之中的痛痒,只是一向不关心后宫之事的婉君却听说了一件事情。
萧淑妃复宠了。
这件事情其实她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淑妃与皇上的情分她是知道的,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太子与淑妃便是两情相悦,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萧氏子孙的话,或许当日的太子妃之位便会易主了。
“唉,我听说,淑妃娘娘复宠之后,风头更胜从前了,”
“可不是,听说皇上见到淑妃娘娘受了很多委屈,当即心变软了,今日解开了禁足不说,还颁布了加封的旨意,依我看,皇上对淑妃的情分还是很深的。”
宫中的小宫女窃窃私语的议论传入了皇后的耳中,只觉得有些刺耳,皇后鬓角的步摇熠熠生辉,轻微的摆动着发出叮当的响声,皇后懒懒的说道,“本宫好不容易有闲情逸致在御花园中赏花,是哪个不识礼数的奴才打扰了本宫的兴致?”
紫霞眼色极快,于是一摆手,示意人将刚刚嚼舌根的宫女给拉出来,小宫女见到了皇后娘娘,吓得瑟瑟发抖,忙磕头请罪,“奴婢不知娘娘在御花园,请娘娘恕罪。”
二人吓得头也不敢抬起来,王霓裳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心中无比的愠怒。好不容易绊倒了淑妃,如今竟然一招棋错,又回到了原点,如今皇上对她的宠爱又更胜从前,难道自己真的要在她手中输的一败涂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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