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达这一句话将城门前的官差们全部问住,大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犯了什么王法?”平常若有人这么问,直接就一耳光闪回去,瞪着人说道“爷就是王法!”,再敢不服,那就一拥而上,不死也让他脱层皮,可眼前这位明显是不吃这套的。
听说这朱家小子不光做生意出挑,武技射术也是了得,这次去郑家集行商,手上起码二十几条人命,这样的奢遮人物,谁敢当面硬顶。而且话说回来,真要论起王法,大家还真不知道王法,只是隐约猜测,如果在律条上较真,朱家小子也没有错处。
拥挤在吊桥前的官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场面就这么安静下来,朱达收起笑容扬声说道:“既然没犯王法,我们要进城了,你们不要挡路,让开些。”
不少差人一直死盯着木箱,朱达喊出这句话之后他们压根没有反应,还是挡在前面,朱达牵马上前,不耐烦的伸手拨开眼前的差人。
被朱达伸手拨开的那人下意识瞪起眼睛,闷声说道:“你好大胆子.......”
话没说完,朱达脸上的不耐烦瞬时变成了怒色,比神情变化更快的是动作,朱达抬脚就踹了过去,那人被踹个正着,整个人弯腰踉跄着后退,朱达这一踹的力量很猛,连带着那人后面的都被波及。
本来差人们站在吊桥边上,又拥挤在必经之路上,身后没多少空间,前面的人突然后退,后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推挤到壕沟边上了。
“你敢......“一名差人大吼了声,话喊了半截,急忙转身朝着人群里钻,他看到朱达从马鞍挂钩上取下朴刀,这可是杀人的利器,喊话这人只觉得浑身都凉了,只想着跑远,这又让拥挤不堪的卡子处混乱起来。
朱达的朴刀刀刃上套着皮鞘,他也不取下,挥舞朴刀只做大棍,劈头盖脸的挥砸下去,根本不管面前是谁,官差人群一阵大乱。
从朱达踹出那脚开始,这些官差就没反应过来,他们根本想不到朱达会动手,在县城范围内,谁敢和衙门里的人动手,而且现在官差明显是人多势众的一方,还有这朱达一直是讲理辩论,谁能想到突然就动手。
这边挥舞着带鞘朴刀不断的挥砸,所用的架势却是刀法,官差们自然不会傻傻挨着,拿起手头的兵器格挡还击,可他们大多是铁尺和木棍,偶尔几把腰刀长度比不得朱达的朴刀,还有一点,尽管痛叫怒骂连声,可官差们却不会抽刀出鞘,他们心里有数,一旦开刃见血,吃亏的肯定不会是朱达。
朱达一个人已经打退了面前的十几个,周青云带马去了队伍的后面,旁若无事的观察四周,李和却是挥手大喊道:“咱们还看着作甚,上去打啊!”
看到朱达在前面威风凛凛,又有刚才痛打无赖的带动,雇工们已经心浮气躁,听得李和吆喝,大家都是齐声吼叫,挥舞着手中木枪就冲了上去,木枪就是长棍,挥舞着劈头盖脸的抽下去。
刚才朱达一人就已经造成麻烦,这十几号青壮挥舞木棍打来,官差们当真是吃亏大了,他们手里都是三尺四尺的短兵器,可雇工手里的木枪都是九尺以上的长棍,这么胡乱的抽打下来,而且力气用的不少,根本抵挡不住,唯一的选择就是退。
前面后退,后面只能跟着退,眼看就退到壕沟边上,吆喝着告诉前面同伴,可谁还顾得上,第一个人直接跌倒壕沟里面,后面的人又是跟上,虽说下意识的做动作支撑下,还摔下去还是七荤八素,更麻烦的是上面还有人不断的跌落下来,能闪开的都急忙闪开,免得被同伴压到。
官差一共四十几人,根本经不住这么猛冲猛打,倒是有那么四五个见机得快,转头向着城门内逃去,朱达动作同样不慢,眼看着有人向城门处逃,他转身几步就是上马,驱动坐骑就冲了出来。
看到他骑马冲来,还站着的几个官差毫不犹豫的就向壕沟跳下去,吊桥倒不是太长,但长度足够让朱达骑马追上那几人,甚至都不用刻意的冲撞,这几人也停下脚步跳下吊桥,万一被马匹撞倒那可就是伤筋动骨的重伤了。
朱达并没有停马,就这么直接冲进了城门洞中,只看到几名民壮目瞪口呆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朱达就在城门洞里停住,转头吆喝说道:“进城了!”
看着几辆大车和雇工向前挪动,朱达才转头对这几位民壮说道:“我做生意回城进城,这不犯什么王法,就是回家,天经地义的事。“
这四位民壮刚才就站在城门洞中,想必见到了朱达他们暴打官差的过程,此刻听到朱达在那里尽心尽力的解释,各个觉得荒唐古怪,你这是说给谁听,不过这几人看到朱达并不是阴阳怪气,都放松些许,一名年纪稍大些的苦笑说道:“这位爷好把式,若是想要夺城,此刻就把这城池拿下来了!”
朱达倒是没想到这人会从这个角度想,在马上笑着回道:“谈不上夺城,只是怕这些差人关闭城门,到时再进城还有麻烦,所以先站在这边。”
“公子爷倒是不用担心这个,今日里提前开门已经不对,要是半途再把门关上,真当这城门是他壮班一家的吗?”这句话引得朱达看了过去,却是站在边上的另一名民壮,打扮样貌都是寻常。
不过这话的意思朱达却听明白了,做出城外这桩事的是一伙人,可衙门里还有人是另外的想法,他们不是一条心的。
四辆大车和雇工们鱼贯入城,朱达留在最后一位,那边被赶下壕沟的官差们也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很多人都直不起腰的样子,想来被摔得够呛,朱达没急着进城,反倒拽着缰绳调转马头,可他这一骑刚出城门,对面那帮官差就吓得连忙散开跑远,朱达笑着挥挥手,又是兜转进城。
过城门洞进了城内,看到大车和雇工们在那里等着,雇工们脸上都有些释然和兴奋,在更远处则是有三四个人张望,远远看着又不敢靠近。
“你们还怕吗?“朱达在马上问了句。
雇工们先是愣了下,随即响亮但不怎么整齐的回答说道:“不怕!”
朱达在马上笑了,转头看城门上方,正有几个人伸头向下看,此时急忙的向回缩,唯恐被朱达看到,这等畏缩狼狈的模样,又是让雇工们哄笑一片。
这边欢声笑语,赶车的三名车把式脸色依旧不好看,他们站在一起小声议论几句,却是达成了共识,三人快步向着朱达这边走来,等到了马前,直接跪了下去,为首那人急忙说道:“老爷,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朱达没有下马,俯视着笑道:”同行一场,我们同生共死过,能帮忙还是会帮的,可我这边是花钱雇车,你们拿钱干活,该多给的银子我也给了,这次货物卸下之后,咱们两不相欠,我就算想帮,也没那个帮的名份啊!“
话说到这里,那三位车把式已经知道怎么回答,恐怕在之前的商议中就已经有了定论,三人齐齐的磕头下去,为首那人说道:“小的三人愿意卖身投靠为奴,还请老爷收留。”
“你们可都是良民,愿意卖身为奴,这就是贱役了,你们真心愿意吗?”朱达淡然问道。
“做良民还不是被官差和混混欺负,做良民又那里赚得到这么多银子,这良民哪里比得上给老爷做奴仆,小的们平日里被人盯得紧,都说什么‘车船店脚牙,不死也该杀‘,人人瞧不起,还要被官面和江湖上的欺负要钱,这日子小的们过够了!“为首说话那人姓董,说起来滔滔不绝,但能听出来是发自真心。
”小的们做这行是赚得辛苦钱,时时提心吊胆的,也想和大伙一样喊出’不怕‘!“另一个车把式说道,这车把式姓谢,另一人就是拼命点头,此人年纪最大,却很是木讷,姓胡。
朱达翻身下马,伸手把这三人扶了起来,开口说道:“既然愿意跟着我走,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谁想动你们,先过了我这关。”
没有任何的矫情矜持,也没有欲擒故纵,直截了当的表明态度,那三名车把式明显还有继续磕头恳求的意思,却没想到朱达答应的这么利索,三人顿了下才继续磕头认主。
“你们先回家,家里老小等着你们,也等着你们手里的银子。”朱达笑着说道。
这话说得车把式们脸都有些红,投靠为奴是为了自救和护身,可奴仆私产也归主家所有,这三位却提都不提,不然这次的几十两银子可就飞了,朱达点了一句,却没有深究,只是暗示自己想到。
“大伙先回家!”朱达扬声说道,众人齐声答应,这时候却有一名乞丐佝偻着腰出现在街角,天色这么早,乞丐出来的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