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见过永宁公主。”宜嫔小心翼翼地向楚意欠身行礼,余光看向她身后那一排面无表情,气息冰冷的鹤袍侍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宫内其他人已经散去,只有公主和这些控鹤司之人。
以及同样面无表情盯着她的……雍国质子,萧晏?
楚意对她微微一笑:“宜嫔娘娘,真是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殿下,嫔妾的阿弟……”
宜嫔看向萧晏,却见楚意始终没让他退下,这才咬了咬牙,“噗通”跪到了地上。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长条形状的玉石盒子,声音哽咽,甚至有些颤抖:“嫔妾有罪,特来赎罪。”
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这是公主昨日告诉她父亲柳安的,也是四殿下告诉她的。
唯有如此,才能救她已经“死去”的弟弟柳诚。
楚意平静地坐在座椅上,俯视着她,眼神早有所料。
萧晏则看向那支盒子,凤眸深沉了几分,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
楚意还没说话,宜嫔已经倒豆子般老实交代起来。
“这盒子里是一支金簪,范琼然……”宜嫔怕楚意不知道范琼然是谁,又连忙解释,“就是贤妃的闺名。”
“范琼然。”楚意还是第一次知道贤妃的本名。
这样好听的名字,这样美好的封号,却是这样一颗歹毒的心。
“一个月前,范琼然将此物交给嫔妾,让嫔妾想办法,无论如何都送进殿下您的未央宫,嫔妾不知道此金簪有何特别,但这东西一定有问题,所以嫔妾就拿玉盒装着。”
金簪。
原来,贤妃将无恙交给了宜嫔转送。
“你倒是小心,”楚意道,“这东西的确……有剧毒。”
见宜嫔以为自己一句话露出不安的神情,楚意红唇上扬,伸出手,就要打开玉盒。
“等一下,”萧晏上前一步,从宜嫔手里接过盒子,“我来吧。”
虽然盒子可以隔绝无恙的毒性,而且,只有和无恙接触半个时辰以上才会中毒,但是,他仍旧不想让楚意冒这个险。
上辈子,她就是因为这个毒,才过得那么艰难。
楚意本来打算自己打开的时候,心里很是轻松,可现在打开的人变成萧晏,她又有些紧张。
虽然知道了他百毒不侵,但是,万一他的体质,对这种毒无效呢?
“你小心一点。”楚意小声道。
萧晏刚要勾起唇,心想阿意是在关心自己吗,就听她后半句话弱弱的传来:“别把盒子碰碎了,玉的呢。”
“……好。”他无奈地点头,然后轻轻打开玉盒的盖子。
一支金澄澄,顶上镶着一枚浓绿色,翡翠模样宝石的簪子,静静的放置在盒内,看起来和寻常做工精致的金簪没有任何区别。
萧晏看见簪子的瞬间,一些记忆便顺势涌上心头。
当她离开后,他常常一个人在那间空荡荡的房间内,看着她曾用过的一切,一坐就是一天。
他看着楚意常用的茶具,仿佛看见她眉眼低垂,抿唇饮茶的模样;
他看着她坐着的藤椅,也就看见她懒洋洋的坐在上面,膝上盖着一条薄毯,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自己。
他看着她梳妆的胭脂水粉,一切原封不动,仍旧是旧时的样子,仿佛她还在他的身边。
有一天,他发现那支金簪的不对劲,他查遍古籍医术,询问过许多人,直到询问到……
他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她在走之前,还一直被中毒折磨。
想到这些,萧晏的眼底泛着猩红的血色,攥着玉盒的手绷起了青筋,指腹泛白。
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只这支代表着楚意前世痛苦的金簪,恨不得立即毁了它。
楚意感觉到身旁之人的异样,不由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萧晏,你怎么了?”
她也认出了这支簪子,就是前世倚秋让自己戴的那支。
看来这一世倚秋提前死了,贤妃就将簪子交给了宜嫔,打算让宜嫔悄无声息的送给自己。
耳畔的声音干净清冽,像是一泓清泉,消除了他心中的恨意与不安。
萧晏回头,望着她黑白分明的杏眸,渐渐回过神。
他摇了摇头,猛地将玉盒盖上,声音喑哑:“臣只是想尽快销毁此物。”
楚意想到了什么,咳嗽了一声,道:“宜嫔娘娘,你继续。”
宜嫔看着这俩人,心中十分惊讶。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只是,现在也不是惊讶的时候。
她继续道:“嫔妾不敢拒绝她,却也不敢加害殿下,所以一直将此物守在自己宫里。”
“殿下还记得狼园之事吗……当时,嫔妾也只是听从范琼然的话,想让永嘉县主和岑霄起冲突,只是嫔妾没想到,殿下您跟在了永嘉县主身边。
那时岑霄的父亲岑子敬在朝中因为军费一事,正与范丞相作对,范琼然才想出此计,若岑霄被得罪了县主影响仕途,岑子敬自然不会再跳脚。嫔妾万万没想到,狼园的铁笼会打开。”
时隔这么久,宜嫔终于承认了自己之前做过的事。
楚意微笑着反问:“是吗,那你当日为何身上有烧艾的气味,此味道,雪狼最是讨厌。”
说着,她问萧晏:“我说的没错吧?”
萧晏点头:“没错,臣也讨厌。”
楚意:……萧晏果然不是人。
宜嫔被戳中了心里的算计,面色一僵。
半晌,她默默地点头,彻底不再隐瞒:“嫔妾的确不知道雪狼会冲出来,但嫔妾猜到范琼然是个心狠之人,怕出现什么意外,才特意在自己身上烧了雪狼不喜欢的味道。”
“还有,宫里的总管太监汪植,其实也是范琼然的人。”
顿了顿,她又说出一件自己知道的事。
“汪植?”
楚意猛地看向萧晏,想了起来。
那日大雨,萧晏无辜被几名太监下了死手受伤,事后,汪植说是自己下令有误,那几名暗堂的太监也理解有误,还向萧晏赔了几条胳膊,一根手指。
贤妃的手,居然已经伸这么长了。
“此人极其贪财,嫔妾曾见到她收了范琼然的银票,嫔妾猜测,狼园铁笼那个生锈的铁索,便是他暗中弄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