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少爷所说的……烈酒?”
静安苑内,一处空阔大院中,摆满了锅炉竹筒,热气腾腾的大锅子蒸出水汽,顺着竹筒一路流向旁边的小瓷瓶中。
周二叔凑在那小瓷瓶边,眯着眼朝内打量。
自打陆逸前来,这几日没干旁的,尽顾着捯饬锅炉了。他派人从市面上买了好些酒水,依次放进锅中蒸煮,又添了糯米、葡萄、杨梅、葛根等诸多果蔬,终是酿出了一瓶所谓“烈酒”。
“你可得小心着些,这可是宝贝佳酿,莫要洒了。”
“有了这宝贝,咱静安苑就座等金山银山了。”
陆逸的吹嘘叫周二叔颇是好奇,这是哪般神仙佳酿,能叫少爷如此吹嘘。
眯着一只眼睛望了半天,他却仍没瞧清楚瓶中液体长得啥个模样,反倒叫那热气熏得直流眼泪。
“卧槽……这酒有毒……辣眼睛!”
捂着酸痛的眼睛,周二叔忙将那酒瓶扔了,嫌弃道:“少爷,您这玩意儿……靠谱吗?”
虽说这些年没机会见面,可静安苑中一直留意自家少爷动向,可从未听说少爷何时练了手酿酒本事。
要说读书认字那是他本事,可说起酿酒来,这庄子里随便捡个三岁娃娃怕都比他强吧!
陆逸却不理会他的质疑,兀自舔了口酒瓶,咂巴着嘴满意点头:“喏,尝尝!”
周二叔心下犯怵,刚刚那呛辣感觉着实不好受,可架不住陆逸推崇,终是小心翼翼舔了口瓶口。
先是辣,再是苦,这倒是酒水气味,只是比寻常酒水要淳厚得多。
不过酒液入口后,舌尖泛起的浓烈酒香,倒叫人流连回味。
再抿一小口,一股热流涌入喉中,流入胸腹,直催得体内热气上涌。
随即,那热气涌遍全身,瞬间点燃了五脏六腑。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爽和麻痹感在身体里炸裂开来。
“唔……”
周二叔瞳孔激张,脸颊瞬间通红,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哈……好酒!”
过得半晌,他才哈出口酒气,美滋滋笑了起来:“少爷,您这酒水咋酿出来的,性子这般刚烈,却还有这般绵顺口感!”
常年在农庄过活,周二叔自是尝过不少酒的。自家庄子里倒也酿酒,酿出的酒水浓淡不一,却从未有过这般淳厚绵柔口感。
陆逸幽幽一笑:“这是我独家炼酒之法,能制出世上独一份的醇香酒水,你别管它如何炼制,只说这酒水一旦问世,是否能卖大钱?”
蒸馏手段将酒中杂质剔除,得出的高度酒醇香浓厚,可算世间佳酿。不说寻常市面上的酒水,便是皇宫里的御品佳酿也比之不及。
周二叔红着眼望着酒瓶,不住舔着嘴唇:“嘿嘿,这酒自是顶好的,俺活了快四十年,就没尝过这么香的酒。拿到集市上,定能卖上高价!”
陆逸却又幽幽摇头:“不,我这酒水,并不打算拿到集市上卖!”
这时代粮食可贵,酒水产量有限。这么好的佳酿,自然得卖个好价钱。
物以稀为贵,这宝贝若放到市井,撑死了多赚个三五两银子。
可若是卖给那些达官权贵、高门富户,挣取最多银子的同时,还能替自己扬名,壮大自身实力。
说不得,还能趁机结交一些皇亲贵胄,抱几根粗大腿。
章氏定还虎视眈眈,虽说陆逸从未将这妇人放在眼里,可壮大自身实力总不是坏事。
“二叔,近来京里可有什么品酒大会,又或是哪家达官显贵要摆筵席?”
陆逸倒是想靠着尚书之子的身份寻求贩酒良机,可回想一下,前身十多年来一直深居后宅,连个国子监都没入,更别提结识高官权贵了。
陆府倒是有人在京里权贵公子哥儿圈子中混得开,可那是陆昀是章氏之子,毫无疑问站在自己对立面的。
“唔,城西一带,除了酒楼商贾外,就没甚高官显贵,至于品酒盛会嘛……倒也没有听闻过。”
周二叔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给出的答案叫人失望。
陆逸正自凝眉,周二叔却又两眼一亮:“不过……离咱庄子十里地的终南山脚有一别苑,那里听说住了个什么神仙老道,常有不少达官权贵往那跑哩!”
他又捋着下巴嘀咕起来:“听说……那老头儿甚是好酒,还自封什么……酒仙来着……”
“你说的是……那诗酒双绝的道隐先生?”
“他竟住在咱附近?”
陆逸一惊,这李道隐可不是寻常隐士,听闻此人才情绝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难得富有谋略经世学问。坊间更传闻此人早年间曾辅佐天子,被皇帝拜为帝师。只是他生性懒散,不肯接受封官加爵。
且不论这传言是真是假,但京中权贵对这位隐士高人素是极为推崇的。听说不少人常去登门求访,被拒了多次仍是锲而不舍。还有不少世家曾许下重礼,想将自家儿子送去拜师,皆都无功而返。
更关键的,这位高人嗜酒如命,自称是酒中仙人。但凡此人云游隐遁,销声匿迹了,坊间便又传闻他是醉酒而亡,早登极乐了。
“这倒是根粗大腿,若能得他帮忙推介烈酒,定能吸引京中名流权贵争相抢购!”
打定主意,陆逸立马准备了两大坛烈酒,次日一早便带着周二叔赶往那李道隐住处。
……
天色微亮,山脚下云雾蒸腾,霞光漫照之下,偌大招牌上的“雾隐居”三个大字熠熠生辉。
竹门之外,拥堵了不少车马,好些人怀抱厚礼,正候在门口
“道隐先生,我乃国子监祭酒方文正之子,今日特来拜访,还望仙人降阶赐见!”
“先生高风亮节叫我等崇拜不已,特来拜会,还请仙人赐教啊!”
“先生开门啊!”
人群最后方,一辆马车缓缓接近,陆逸刚一下车,就被这热闹场面给吓住了。
“大清早的这么多人拜访,这老道人气当真是旺啊!”
一旁的周二叔犯了难:“这么多人候着,咱如何才能见到那仙人?”
陆逸幽幽一笑:“我有法子!”
他迅速从车上掏出个小酒囊,朝周二叔扬了扬:“有这宝贝,还怕引不出那仙人肚里的酒虫?”
说着,他拿着酒囊往人群中挤去,正待要挤到门口,将这份大礼送到门人手中。
正自挤着,却听身后幽冷声音忽地响起,有人语调不善讥讽起来:
“哟,这不陆家大少爷吗?怎不在府中玩泥巴,跑到这终南山脚下来作甚?”
“哦,差点忘了,这小子已叫人扫地出门了,如今已是条丧家之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