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门的豆腐脑摊子前,蒸腾的热气里浮着新点的石膏花,王老汉正在用着木勺敲着木桶沿。
儿穿短打的脚夫们围蹲在地,捧着粗瓷碗呼噜呼噜喝热汤,谁也没注意城楼上新换的哨兵。
“您老瞧瞧这邸报!”
拿着邸报的少年踮脚将纸页往王老汉眼前凑,
“清君侧了,王老汉,九千岁倒啦,陛下亲政咯!”
老汉用袖子擦擦手,眯眼瞅了瞅,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九千岁这是什么东西??是去年收我三斗黄豆的税监么?”
少年急得直跺脚:
“不是不是,是宫里的大太监!”
脚夫们哄笑起来,其中一个往碗里掰了块炊饼:
“管他谁当政,难道他们当政了,我们的生活就好起来了吗?咱老百姓只盼着粮食别他娘的再继续涨价了。”
“哈哈哈哈哈……”
在场大老爷们都纷纷大笑。
……
而奉天殿内,朱承煜正穿着冕装在晨光中晃动,他那稚气的面容笼在光影里,唯有唇角那抹锐意的笑没有遮住。
赢了,tmd,真赢了;想不到,真想不到,自己舍命一搏,居然真的成了。
亲皇派的文臣武将皆按剑昂首,为首的孙传庭的明光铠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冯国安腰间挂着新赐的虎符。
唯有曾依附刘宏的近宦官派缩在班列末尾,帽翅低垂,躲得远远的。
“上朝——”
陈安拖长的唱名刚好结束,朱承煜就重重叩击御案。
他今天可以说是兴高采烈。
毕竟自己御下已经没有了刘宏的座位,身旁也没了垂帘听政的太后。
“今日就不循旧例,先论功,再行罚。”
他抬手间,另一个太监从身后走了捧着漆盘踏前,盘中十二方官印展示着权利。
“张仁多接印!”
“臣在!”
张仁多来到御下甩袖跪倒,身上的飞鱼服正是昨夜皇帝亲赐的“飞鱼服纹补子”。
朱承煜将刻着“锦衣卫指挥使”的银印交给张仁多,
“即日起,锦衣卫南镇抚司,北镇抚司尽归你手,若再让朕看见有贪官污吏欺压百姓,贪污受贿,你难逃其究!”
张仁多抬头,认真地看着这位少年皇帝,
“臣遵旨!”
等到特务头子退回队伍后,朱承煜接着念道
“孙传庭听旨!着你为蓟辽总督,领新军十万,一周内开拔山海关。”
老将军马上快步跑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往下抛的虎符,朱承煜现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军老矣,尚能饭否?”
孙传庭马上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必然不负陛下所托!”
“既然如此,新军粮饷由内库直拨,若女真再敢叩关——便用他们的血,给朕的火铳试枪!”
……
文官班列中,叶文远的官袍激动的抖着。
毕竟自己的爵位之所以经久不衰,正是因为自己从来不参与这些政治斗争,包括自己当的官也只不过是四品的太学祭酒。
怎么可能想到自己会因为儿子叶璟护驾有功,现在不只是太学祭酒还兼职太子少保。
朱承煜望向他眼中带笑:
“叶少保,你教出的好儿子,比你教的那些书呆子要实在。”
殿内低笑四起,东林党人皆抚须昂首——他们的官服上,新绣的补子比往日鲜亮三分,东林党官员都“官加一品”的圣谕,让杨涟的棺木在棺棚里都能瞑目。
直到轮到叶璟,朱承煜特意走下御座。
“宣——锦衣卫总旗叶璟进见!”
陈安的唱名在大殿回荡。
叶璟听到之后,连忙快步踏进殿来。
亲皇派的武将们纷纷侧目——谁能想到,这个总旗竟在朝天宫混战中,用“硬接”了“血衣十三杀”超一流高手三招。
朱承煜望着阶下抬头的年轻人,他也只不过比自己大2岁。
“叶爱卿,你穿上百户官服,怕是连昨天的东厂番子都认不出你是锦衣卫吧?”
殿内响起低低的笑声,叶璟却稳稳的单膝下跪,拳头捶在胸前:
“回陛下,卑职特意隐藏了实力,才骗得三个西厂死士近身。”
朱承煜终于笑出声,
“好个‘诱敌’!当时夜谈,张仁多举荐你当百户时,朕还道他偏心——”
随后朱承煜抬了抬手,身后的宦官就托着新制的千户腰牌与正在的绣春刀上前,
“昨夜见你用替朕挡下透骨钉,才知你确实是二流高手,真是英雄出少年。”
殿内议论声骤起,近宦官派的几个老臣互递眼色。
他们早知叶璟是叶文远之子,却不知这年轻人竟真在皇帝身边扛下致命一击。
孙传庭的明光铠轻响,对冯国安低声道:“这小子的刀路,倒有几分当年叶老将军的影子。”
“谢陛下擢升!”
叶璟双手接过腰牌,触到牌面新刻的“忠勇”二字,正是皇帝的笔迹。
“卑职这身功夫,原是用来抓贪官污吏,如今能护陛下周全!”
朱承煜听得挑眉:
“贪官污吏?朕看你有抚司使之姿,即日起,你兼领锦衣卫京城户所千户,再加御前侍卫。若再让朕发现你躲在柱子后头偷懒——”
“卑职若躲,便让张大人的绣春刀在卑职后背刻‘懦夫’二字!”
朱承煜亲手将“锦衣卫京城户所千户”与“御前侍卫”两面腰牌系在他腰间:
“京城防务与朕的安危,都在你身上了。”
少年帝王此刻的姿态表现出了对叶璟的信任。
叶璟叩首,锦衣卫千户虽然只是五品,但是自己可是从总旗开始升起来的。
这可是连升四品啊,可谓是恐怖如斯。
而御前侍卫虽无固定品级,却是皇帝心腹,这双重恩宠,让班列中的保皇派们都纷纷侧目。
“现在,可以该办正事了。”朱承煜甩袖归座。
冯国安立刻出列,展开染着沙渍的舆图:
“陛下,刘宏私扣的二十万石军粮,已在通州地窖寻着,但霉坏者竟达三成。”
他指尖划过舆图上的“顺天府”,
“臣请将剩余好粮分给灾民,霉粮……”
“霉粮就煮了喂战马吧。”
朱承煜截断话头,指腹敲了敲舆图上的粮仓标记,“再从内库调五千石新粮,记在朕的名下——就说,是朕欠顺天府百姓的。”
冯国安愣了一瞬,
“陛下,可是内库粮饷需户部——”
“无需多言。”
朱承煜摆手,
“朕若连这点粮都调不动,还算什么皇帝?是吧,户部尚书?”
底下瑟瑟发抖的户部尚书,连忙开口:
“陛下当然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朱承煜忽然望向阶下东林党魁顾宪成。
“顾爱卿,你管着顺天府,灾民领粮时若有官吏克扣……”
“臣必用尚方宝剑斩其首!”
顾宪成甩袖应道。
“我希望你们东林党说到做到!你记住了,这是朕的粮食!是朕批下来的谁敢摸,就直接杀了!”
由于昨天才刚发生军变,所以现在朱承煜火气十足,让在场的官员没有一个人敢否认。
孙传庭忽然上前半步:
“陛下,西北边军缺马料已久,这霉粮食可以给老臣嘛?”
“准了,就按照老将军的意思了”
朱承煜看向老将军,
“朕相信,西北的马可比阉党的嘴结实。”
“谢主隆恩!”
班列中,曾依附刘宏的宦官派官员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像样安排。连惩罚都没有发生,让他们吊着一口气,都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