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尘攥着发烫的青铜片走向焚烧炉,酸液池里漂浮的金属零件突然齐刷刷转向他。
他手背暴起青筋的瞬间,三米外的铁皮墙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整面墙的锈蚀层簌簌剥落。
\"小吕!\"陈师傅的喊声从装卸区传来,\"液压机卡了三天的齿轮组,你过来试试。\"
堆满电子垃圾的车间里,两台生锈的液压机正冒着青烟。
工友们纷纷退开几步,看着吕尘径直走向泛着油光的操作台。
他沾着机油的食指刚触到压力阀,二十公斤的齿轮组突然\"咔\"地复位,陈师傅扶了扶老花镜,镜片上倒映着吕尘指缝间逸散的淡青色雾气。
李强把扳手砸在工具箱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他盯着吕尘轻松扛起三袋重金属废料的背影,掏出手机对着监控死角连拍十几张照片。
\"刘总,您看他腰上那块发绿光的铜片。\"李强把手机怼到老板面前,\"上周处理青铜器废件的时候,那小子在焚烧炉后面蹲了俩钟头。\"
刘老板吐掉鸡骨头,油渍在监控屏幕上拖出长痕。
十七个画面里,吕尘正徒手清理堵塞的金属分离器,暗红色的铁锈在他掌心化成齑粉。
\"今晚让他去清酸液池。\"刘老板抹了把下巴上的卤汁,\"把防护服库存改成'送洗中'。\"
酸液池蒸腾的绿雾中,吕尘的胶靴底正在滋滋冒烟。
他故意踢翻两个空塑料桶,借着捡拾的动作将手掌按进泛着金属光泽的废液。
脊椎里蛰伏的灼流突然暴起,酸液中沉淀的汞、铅粒子疯狂涌向他的毛孔。
\"不要命啦?\"王大爷抓着半瓶矿泉水冲过来,却看见吕尘从浓烟里直起身。
青年发梢滴落的酸液在月光下折射出青铜色,腐蚀出破洞的工作服里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
刘老板在监控室拍碎半只烧鸡:\"让他明天去处理放射源废料!\"
后半夜的装卸区寂静无声,吕尘摸着口袋里滚烫的青铜片走进放射物隔离区。
铅板围成的处理间里,报废的工业探伤仪正发出幽蓝荧光。
他摘掉失效的防护手套,掌心按在锈蚀的钴-60源罐上,罐体表面骤然浮起蛛网状的青金色纹路。
\"小吕!\"王大爷颤抖的声音从铅门缝里挤进来,老人手里攥着偷拿的防护面罩,\"让我替你...\"
\"我能应付。\"吕尘转身露出被辐射照得发青的笑脸,背后的源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放射性污染层。
老人没看见青年后颈浮现的青铜色血管,更没注意到自己手表上的盖革计数器突然停止了嗡鸣。
焚烧炉深处传来金属共振的嗡鸣,整座垃圾处理厂的铁制品都在轻微震颤。
吕尘握紧源罐的手指深深陷入铅壳,嘴角扬起压不住的弧度——那些被世人畏惧的工业毒素,此刻正顺着他的灵根奔涌成滔天洪流。
铅门外传来金属碰撞声,吕尘将完全褪色的钴 - 60源罐推进处理槽。
王大爷手表上的辐射值已经归零,而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正死死攥着防护面罩的系带。
\"真没事。\"吕尘掀起工作服下摆,被酸液腐蚀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故意让衣角沾了点残留的放射性粉末,那些荧蓝色颗粒刚接触布料就迅速黯淡成灰。
清晨的装卸区飘着酸雾,李强把手机摄像头对准正在搬运铅板的吕尘。
两百公斤的防辐射材料在青年手中轻若纸箱,沾着油污的工装裤随着动作绷紧,露出小腿上几道正在消退的青紫色血管。
\"液压机又卡了!\"陈师傅的喊声引来了半个车间的人。
生锈的齿轮组这次卡进了半截汽车发动机,暗红色的铁屑在液压杆下闪着危险的光。
吕尘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手指刚碰到压力阀,整台机器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刘老板在监控室眯起眼睛。
屏幕里的青年正俯身查看齿轮箱,三缕青气顺着他的脊椎游走到指尖,卡死的发动机竟像巧克力般开始软化。
当啷一声,沾满黑色机油的零件完好无损地滚落在地,围观人群不约而同后退半步。
\"这是上周的监控。\"李强将平板电脑推到老板面前,视频里吕尘徒手掰开变形的铅制容器,紫黑色的放射性废料在他掌心蒸腾成雾气,\"上个月化学废料处理量少了三吨,但检测报告全部合格。\"
刘老板的肥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哒哒声,调薪申请页面在屏幕上闪烁:\"今晚把三号焚烧炉温度调高三百度。\"他扯下烧鸡腿扔向监控屏幕,油渍正好糊住吕尘在放射区工作的身影。
酸液池蒸腾的绿雾中,吕尘的胶靴底再次发出腐蚀声。
他注意到池边多了两双沾着泥渍的劳保鞋,李强和两个陌生面孔的工人正抱着胳膊站在上风口。
当他把浸泡过汞溶液的手掌抽出池水时,四周的金属护栏突然齐声嗡鸣。
\"小吕!\"王大爷抱着急救箱冲过来,却看见青年从浓烟中举起完好无损的双手。
老人浑浊的眼睛扫过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人群,突然压低声音:\"东郊黑市周四开集。\"
吕尘擦手的动作顿了顿,指缝间掉落的铁锈粉末在阳光下泛起青铜色。
他望着仓库顶上旋转的监控探头笑了笑,转身走向正在冒烟的金属粉碎机。
生锈的进料口在他手掌下变得温顺如羔羊,吞噬废旧电机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五倍不止。
当最后一缕夕阳掠过辐射警示标志时,吕尘摸到口袋里发烫的青铜片。
这块从宋代青铜器残件里捡来的碎片,此刻正与裤袋里的放射性粉末产生共鸣。
更衣室储物柜的锁舌自动弹开,露出李强偷偷塞进来的钴 - 60源罐残片——那上面还带着伪造的指纹贴纸。
厂区路灯次第亮起,吕尘站在满地金属碎屑中闭目感应。
三十米外的办公楼里,刘老板正把装着现金的信封推给李强;两百米外的酸液处理池,昨夜被他净化过的区域又漂浮起可疑的荧光物质;而在他脚下的水泥地深处,整座垃圾处理厂的金属骨架都在发出细微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