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予怔愣仰视姜问，不知她师姐这话的意思。
姜问轻轻将白倾予耳边散乱头发拨至耳后，温柔道：“他苦苦追求你两世，必然是爱你极深。”
白倾予茫然神色转瞬切换成厌恶。
“我不需要他的爱。”白倾予偏头嫌恶万分。
姜问柔声顺毛：“好好好，我知晓我知晓。”
“这不是关键。”姜问继续道：“关键是，无忧玑为何爱你至此，却甘愿与我结契？”
白倾予本就不耐无忧玑，姜问如此一说，越发烦躁。
本来被他喜欢了两世就烦，又牵扯上了自己师姐，她对无忧玑这人的厌恶越发深了。
“谁知道呢。”白倾予撇嘴嫌弃：“天道想搞事呗。”
“是啊，”姜问点头：“天道为何要用他来搞事呢？”
白倾予摇头表示不理解。
姜问低声耐心哄道：“你还记得吗？我父亲曾说，无忧玑在幼年进入万恶谷时，是有记忆的，他记得自己要找你，后来我父亲寻到他，他便失去了记忆。”
“再后来，他便被天道强行与我结了契。”
姜问继续道：“可你还记不记得，那日我强行解契，他是极其不愿意的。”
白倾予也记了起来。
那日解契，无忧玑很是抗拒，无数次想尽办法不让解契成功。
按道理来说，他那般不喜姜问，若是能解契，不正好如了他的意吗？
解契成功后，他又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难道无忧玑……
“是啊，无忧玑他肯定是记起了什么，”姜问直视白倾予：“若非如此，他只需要抗住那几道天道雷，便不必再同我绑在一块。”
“或许，无忧玑是在怕死。”白倾予拧眉：“十道天道雷，他全扛了，就算他是大乘期，也未必能活下来。”
姜问摇头：“天道不会让他死，你没看出来吗？若是真用了十全十的天道雷，无忧玑能扛得住吗？”
上一幻境，就凭她姜问这点修为，能杀得死那幻境灵？
若非幻境灵被天道劈了一次，其余的被法器硬抵了，加诸她姜问用上了自己体内残存的一些天道雷，她未必能将幻境灵如此轻松便一刀劈了内丹。
白倾予迷茫：“那师姐，那为何天道没让他死，他最后自己却存了死志呢？”
那日无忧玑濒死，却用上了本命结界。
一旦结界被破，他必死。
他是在抵抗天道，害怕天道将其带走。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让无忧玑如此不愿见天道呢？
若是没有前世记忆，他没有这般做的道理。
但若是有原来前世的记忆，那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白倾予猛然瞪大眼睛：“师姐，你是说，无忧玑宁愿死也不要见天道，必然是因为天道手上有他的把柄。”
姜问点头：“聪明。”
“他与天道达成了协议，这协议，必然关于你。”
“他是为寻你而生，自然而然的，这一点，就成了把柄。”
白倾予低头嘟囔：“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竟然成了他的把柄。”
跟他有一点点牵连，白倾予都觉得膈应。
“嗯，很能共情你。”姜问表示同情：“结合刚才所说，解契成功，他便宁愿去死，你说为了什么？”
白倾予皱眉，沉思许久，眼睛蓦地亮起：“是因为与天道的协议，便是解契失败，那他与天道之间的契约便不再存在。”
“这契约内容，很可能就是解契成功，便永生寻不到我的转世。”
姜问鼓励摸白倾予的头，笑眯眯点头：“嗯，倾予很聪明，想到了这一点。”
白倾予被师姐顺毛撸的眼睛眯起，似一只乖顺的小狐狸。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姜问继续说道：“光是寻不到你的转世，也不至于就要死。”
“只是寻不到，又不是没有转世，无忧玑既然爱那只狐狸极深，那天道不帮她寻，他自己寻便是，死了不就这辈子都寻不到了吗？”
白倾予蹙眉沉思片刻：“所以，师姐的意思是，天道与他的契约，并非只是寻不寻的到狐狸的转世？”
她此刻是真的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只狐狸，成为无忧玑的羁绊，实在是对她自己的一种侮辱。
“是的，”姜问道：“能让无忧玑存了契约失败就死的心的，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解契成功，你便死。”
白倾予瞪大眼睛：“嘶！”
“可我没死啊！”白倾予声音颤抖。
“所以，师姐，天道在骗无忧玑！”
姜问点头道：“是的，无忧玑也是被利用了，怕无忧玑反抗，天道甚至还再次抹去了他的记忆。”
“而你还活着，当然是因为天道不可能让你死，你还有利用价值。”
白倾予眼睛瞪得越发的大，心跳加速：“师姐，天道是想借我，牵制住无忧玑，一旦他不受控，我的性命便被捏在天道手中？”
“是呢~”姜问点头。
姜问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修为太差，无法护你。”
“你、我、我们的师兄，”姜问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叶明峰梼杌，最后目光停在人蛇离觞身上，顿了顿，叹息一声。
“傻的傻、呆的呆，还有个瞎子。”姜问无奈摇头：“咱们几个加起来，能扛得住天道一个大逼斗，咱们就该谢谢了。”
姜问叹气：“我还是认命吧。”
同一时刻，五清峰上。
整个五清峰乃至浮华宗都被染上一层冰霜。
大乘期的威压被释放到了极致，可想而见，此时此刻威压的主人情绪有多不受控。
无忧玑素来冰冷的面上阴冷难看到了极限，他周遭能砸的都被砸了个干净。
“啊啊啊啊！”
无忧玑嘶吼挥出一道灵力，五清峰顷刻炸出数个深坑。
耳边轰隆作响，无忧玑似乎听不见，一双已经沁出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存影镜。
在目光看到幻境里的白倾予时，充血的眼眸转瞬又化作万千柔情，他抬起手，想要去触碰，却在触碰到了虚无后，呆愣愣收回。
他知道白倾予厌恶他，但他怪不了白倾予。
能恨的，唯有天道。
本就怨恨天道瞒他利用他，可白倾予回来了，他也就消了几分怨怼。
只要他们都活着，时间那么长，总有一日，他们能在一起。
即便无法在一起，白倾予活着便好。
可刚才姜问说的一切叫他一瞬间心里凉透。
正因为姜问说的有道理，他才如此的恨，如此的怒。
天道能利用小狐狸逼他一次，也能利用白倾予威胁他第二次。
“天……道……”无忧玑堪堪咽回一口血，猩红眼睛看着天际。
无忧玑深深闭了闭眼，握紧的拳头指甲将皮肉划开。
许久，他睁开眼，挥袖离开五清峰，往离觞所住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