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映着晨光,尤三娘握着檀木梳的手微微发颤,青丝如瀑从指间滑落。
梳齿刮过头皮时,昨夜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 她躺在陌生的床榻上,意识从混沌中缓缓苏醒,睫毛颤动着睁开双眼,眼前晃动的光影逐渐清晰,却只看见郭险峰炽热又带着侵略性的目光。
四肢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绵软得连一根手指都难以抬起,只能任由他摆弄。
郭险峰俯下身,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畔,那带着蛊惑的低语 “别动,好好享受……” 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屋内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晃动。
“三娘,在想什么?” 郭庆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后颈。察觉到男人环抱住自己的手臂,尤三娘像是被烫到般猛然起身,檀木梳 “啪嗒” 掉落在地。
她转过身,望着郭庆涛惊讶又疑惑的眼神,喉头发紧,半晌才挤出一句:“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郭庆涛弯腰拾起梳子,递到她手中,目光里满是关切:“若是乏了,便歇着吧。过几日有场诗会,我想带你一同去散散心……” 尤三娘接过梳子的指尖冰凉,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我…… 我再想想。”
晨光透过湘妃竹帘,在王瑞夫人的妆奁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铜镜里,她柳眉微蹙,一双杏眼蒙着层薄雾,素白的指尖反复摩挲着鎏金护甲,将珊瑚珠串捏得微微发颤。这位县令儿媳生得面若芙蓉,肤色莹润如玉,发髻上只斜簪一支羊脂玉步摇,月白色绣着并蒂莲的襦裙更衬得她身姿婀娜,可此刻华贵的衣饰下,那颗心却似坠在冰窟里。
王瑞夫人原名江婉柔,自嫁入王家,衣食无忧的日子里,本该尽享尊荣。
可近来她却被焦虑啃噬得寝食难安 —— 成婚数年,好不容易才听到大夫说自己有喜。可前几日月事突至,更让她心如死灰。虽有大夫张鹤龄言之凿凿说是动了胎气,可女人对自己身体的直觉,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桃,你说……” 江婉柔突然放下手中的茶盏,青瓷与红木桌面相撞发出轻响,“若真有了身孕,怎会毫无感觉?”
贴身丫鬟小桃垂眸敛手,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夫人莫要多想,张大夫医术精湛,定是不会出错的。” 她心中却暗自欣喜,这正是郭险峰要的契机。数月前史大身死,断了她与郭家的联系,如今孙陶重新牵线,正愁找不到机会立功。
江婉柔咬了咬唇,眼眶泛红:“可我总觉得心里慌得很,那些汤药喝下去,也没见有起色。你帮我打听打听,宝岸城还有没有别的名医?”
小桃心中一喜,面上却仍装出思索状:“回春堂的苗春田大夫极有名气,听说不少疑难杂症经他手都能药到病除,只是……” 她故意顿了顿,“这位大夫性子高傲,轻易不肯出诊,怕是要夫人亲自去一趟。”
江婉柔攥紧了帕子,还未答话,院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王瑞大步跨进房门,玄色锦袍上的云纹随动作起伏:“什么大夫这般大牌,竟让我娘子亲自去求诊?我即刻派人将他带来!”
“不可!” 江婉柔慌忙起身,按住丈夫欲拍案的手,“但凡有真本事的医者,性子都有些清高。若强行相逼,万一他在药方上动手脚,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不安,“我明日亲自去一趟,就当散散心。”
王瑞见状,只得叹了口气:“那你明日带上小桃,一切小心。若是这苗春田不行,还是找张鹤龄大夫,毕竟此前也是他开的药,才让你有了身孕。”
次日,江婉柔坐着青绸软轿来到回春堂。堂内药香扑鼻,人声嘈杂,她在小桃搀扶下刚落座,就见柜台后的刘贵勋眼神一亮,匆匆往后院跑去。
“夫人稍等,苗大夫正在为几位急症患者诊治,还需些时候。” 邓花花端来盏凉茶,嘴角挂着职业化的笑意,心中却暗自盘算着郭险峰的吩咐。
江婉柔捏着茶盏,目光扫过墙上的医案,听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问诊声,心越发沉了下去。她不知道,此刻后院里,苗春田正慢条斯理地研磨着药材,时不时与刘贵勋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更不知道,小桃袖中的手早已沁满冷汗,正等着看这场戏如何收场。
日头渐渐西斜,她仍未等到苗春田的传唤,只觉堂内药香愈发刺鼻,心底的不安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