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巷口的711便利店，陈默盯着冷藏柜里最后两罐红牛，手指在玻璃上按出雾蒙蒙的指纹。收银台穿洞洞鞋的小伙扫过商品码，突然抬头：“哥们，你眼白咋跟过期酸奶似的？昨晚又通宵盯盘了吧？”
手机在裤兜震动，周远山发来的压缩包进度条像只蠕动的蜗牛，每秒20Kb的下载速度让破旧的华为mate30烫得握不住。陈默蹲在马路牙子上啃韭菜包子，沥青路面的热气顺着裤管往上钻，后背的汗水把“股市必胜”的纹身贴洇得模糊——那是他上周在夜市花20块纹的。
微信提示音炸响，周远山的语音带着陈皮普洱的醇厚：“下午三点，青藤茶室。带齐模拟盘记录，迟到一分钟，这辈子别碰交易软件。”
14:55 青藤茶室
檀香混着龙井的清涩在鼻尖打转，陈默盯着茶海上的青铜貔貅，爪子正对着自己的破洞牛仔裤。周远山用竹镊子夹起白瓷杯，手腕上的星月菩提撞出脆响：“听说你在期货市场栽了？螺纹钢夜盘玩得挺嗨？”
“就试了两次……”陈默把笔记本推过去，屏幕上2023年的模拟收益曲线像条昂首的眼镜蛇。
周远山突然用茶夹敲在屏幕上，2015年6月12日的K线图弹出，5178点的顶点像把悬在头顶的刀：“牛市策略在股灾里就是废纸。”他枯瘦的手指划过千股跌停的分时图，“当年中信证券两融强平线130%，现在呢？”
“120%……”陈默喉结滚动，想起“韭菜逆袭”直播里那个爆仓的光头男人。
“你拿雨季的伞测防晒。”周远山调出模拟记录，红色批注圈住2023年所有交易，“牛市赚19%，2015年6月到9月呢？”回车按下，模拟账户净值瞬间跌到-210%，“知道为什么你的止损线总触发不了吗？因为模拟盘没有滑点，没有流动性枯竭！”
16:20 压力测试
电脑风扇在静谧的茶室里发出哀鸣，周远山把2015年6月12日的数据拖进回测系统，中国中车的K线在屏幕上疯狂下挫。“那天我有个徒弟，”老人摩挲着茶杯缺口，杯沿的裂纹像极了那年的熔断线，“满仓十倍杠杆，收盘前账户八百万，第二天早上倒欠券商五十万。”
陈默看着分时成交明细，每秒上万手卖单如洪水般涌出，模拟账户的强平通知弹窗接连跳出。“他现在在南山疗养院，”周远山突然提高声调，“见人就喊‘国家队救市了’，裤腰带上还别着当年的交易密码本。”
压力测试进入股灾2.0阶段，2015年8月24日的三次熔断让模拟账户强平七次。陈默手心的汗滴在茶海上，洇出不规则的水渍，恍惚间变成了当年股民在营业部砸键盘的血渍。
“这才是市场的真面目。”周远山把U盘拍在桌上，金属外壳撞出清脆的响，“2008年雷曼破产时的波动率数据，今晚跑十遍回测。”
18:45 城中村隔断间
陈默盯着2008年9月16日的K线图，保利地产的放量跌停像道突兀的伤疤：“降印花税那天怎么还跌？”
微信弹出“北京炒家”的消息，附带一张满地碎键盘的老照片：“雷曼兄弟当天破产，全球恐慌，政策利好顶个屁用，老股民叫这‘九一六惨案’。”
回测进行到第七次，电脑突然蓝屏，泡面汤从键帽缝隙渗进主板。楼道里传来房东的咒骂：“402室！你空调外机把三楼王婶的腊肉都烤出油了！再不停用就断你电！”
深夜11点，2015年的回测数据跑完，尾盘策略年化收益率-43%。陈默抓起U盘想摔，却发现侧面刻着极小的字：“预期差才是圣杯——327国债事件幸存者留”。
次日凌晨2:17
隔壁的破壁机轰鸣着搅碎深夜，河南口音的母亲在骂孩子：“乘法表都背不会，还想炒股？”陈默把2008年融资数据导入python，突然发现中信证券在降息前三天的融券偿还量暴增，国泰君安江苏路营业部的买入量是平日五倍。
他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在背面记下：“政策利好前异常融券偿还=资金提前兑现”。窗外扫街车碾过他昨晚扔的演算纸，纸屑飞起，在路灯下像极了K线图上的跳空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