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20日清晨,证监会浙江监管局大厅里,陈默捏着刚收到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指腹在“没收违法所得1.2亿元,罚款60万元”的字样上抠出褶皱。阳光透过磨砂玻璃,在“St天业”的违法事实描述上投下斑驳光影——虚增锂矿资产9.2亿、伪造战略合作协议、利用散户跟风拉抬股价。
“这算轻的。”李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光映出大厅电子屏上的St康美案新闻,“康美药业虚增300亿收入,最后罚款24.59亿,人均获赔不到30%。”他翻开案例库,2018年鲜言操纵“匹凸匹”股价获利5.78亿,最终罚款34万元,“实控人在加拿大,罚款就是张废纸。”
陈默盯着决定书上的“不予追究刑事责任”,喉咙发紧:“那我们这些散户……”
“可以集体诉讼。”李律师敲着计算器,“但要先交2%诉讼费,你亏80万,先付1万6。加上律师费、公证费,周期至少两年。”他指着墙上的“投资者保护”标语,笑容苦涩,“知道为什么维权率不到5%吗?成本太高。”
成都华西妇产医院外,陈默蹲在花坛边,垃圾桶里的挂号单显示张薇薇的预产期是6月15日。月子中心的监控画面里,李姐正把一个牛皮纸袋塞给护士长,袋子上“xS-72阻燃剂检测报告”的标签在阳光下反光。
“兄弟借个火?”沙哑的云南口音从身后传来。陈默转身,穿保洁服的男人递来打火机,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是光头强手下的标志性图腾。他心头一紧,转身就跑,身后传来咒骂:“再查下去,你婆娘的产检报告就寄到工行总行!”
他躲进楼梯间,手抖着翻看手机里的监控截图。李姐的貂皮大衣下,露出半截印有“昆明鸿运”字样的信封——和光头强的债务公司同名。原来,从一开始,妻子的“培训”、李姐的“内幕”,都是骗局的一环。
杭州某网吧包间,陈默盯着爬虫软件的数据流,屏幕上的Ip地址最终定位到温哥华列治文市的一栋写字楼。租户信息显示“Golden maple Investment Ltd.”,注册人正是张金宝——那个在直播间拍胸脯的St天业董事长。
“反向收割……”他喃喃自语,想起《证券法》第186条:境外机构未经批准不得从事境内证券交易。但证监会官网显示,2022年跨境执法成功案例仅3起,平均耗时38个月。
通达信软件突然弹出提醒:*St天业出现50万股买单,成交价0.18元,对方席位代码“002371”——与刘振宇名片上的编号完全一致。他调出Level-2数据,买单拆分成1000笔散单,典型的“拖拉机账户”手法。
陈默坐在律所办公室,展开王伯给的联名举报信,泛黄的纸页上按着两百多个红手印。2015年*St博元的股民们控诉着“虚假重组”“资金转移”,有人附上了精神病院诊断书,有人夹着孙子的满月照——“爷爷等不到解套那天了”。
视频通话里,王伯的儿子躺在IcU病床上,身后是堆积如山的信访材料:“我们收集了三年证据,证监会说超过五年追溯期,立不了案。”镜头扫过床头柜上的《证券市场红周刊》,封面标题刺痛眼球:《康得新百亿造假案落幕:无人入刑》。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苦笑道,“当年举报信送到证监局,工作人员说‘散户别瞎折腾,股票本来就是赌博’。”
钱塘江大桥上,江风裹着货轮汽笛声灌进领口。陈默盯着手机里刘振宇的语音条:“只要你把举报材料给我,老三板的股票我按0.3元全收,再给你老婆转20万营养费。”对岸的LEd屏切换画面,《今日说法》正在报道:“St天业实控人张金宝已申请加拿大庇护,我国启动红色通缉令。”
他摸出兜里的U盘,里面存着张金宝pS重组协议的证据链——签约日期的pS痕迹、公章的像素误差、资金流向的Excel表格。桥下江水翻涌,倒映着城市的霓虹,恍惚间看见张薇薇抱着婴儿的身影闪过。
“陈先生,考虑得怎么样?”刘振宇的电话打来,背景音里传来婴儿的啼哭。陈默心头一紧,想起淘宝订单里的婴儿车、产检报告,还有李姐的xS-72文件夹。
他望向对岸,LEd屏突然切换成杰西·利弗莫尔的名言:“市场永远是对的,错的是人心。”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U盘的金属外壳硌得掌心发疼。
夜幕中,陈默走进江边派出所,U盘在登记册上投下阴影。而千里之外的温哥华,张金宝正在查看监控——陈默扔进垃圾桶的,只是个空烟盒。李律师的电脑弹出加密邮件,标题《St天业与康得新资金往来比对表》闪烁红光,附件里的银行流水显示,xS-72阻燃剂的销售款,正通过澳门赌场账户洗白。
王伯的举报信夹层中,一张2015年的批文露出一角,签字人“李建国”的笔迹,与现任证监会某处长的签名完全一致。而在成都的月子中心,张薇薇看着手机里的孕检报告,照片角落露出李姐的衣角,后者正对着镜头比出“oK”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