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夭折让王笑萍悲痛万分,在往后的日子里就像是钻进钱眼里了一样,把钱看得很重。
虽然她对自己抠搜,可对孩子却是在尽最大努力的好。
对董华更不用说。
因为过去十八年的亏欠,他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她和董大成都会尽全力满足他。
王笑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到了床上。
床是实打实的木床,硬得很。
董华忍不住拧紧眉心。
这硬木板床和自己屋里垫了好几层麦秆和褥子的床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的爹妈就睡在这么硬的床?那不得硌得慌?
“爹,妈,你们给我的床铺了褥子和麦秆,你们自己怎么不铺上?这样睡不会很难受吗?”
董大成拧开老式茶壶,从里倒了一碗热水喂给王笑萍,待王笑萍喝下去后,才摆手道:
“哎!这么多年我们俩这么睡都睡习惯了,没那么矫情!不碍事的!”
顿了顿,他回头看着眼前那张与年轻的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又道:
“木板床太硬了,你又是从城里回来的,肯定是睡不惯硬板床的,怎么也得给你弄好点,让你睡得舒服点。”
董华愣住了。
父母对他的爱不仅仅是体现在表面上,更是在细节上。
他以前不懂,现在终于懂了。
董华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深深看着王笑萍和董大成,道:“爹妈,你们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一趟,那五百条手工钉珠的事你们别操心了。”
还不待王笑萍两口子接话,他就匆匆出去了。
十多分钟,董华到了村委会门口。
村支书刘伟捧着茶杯,一开门,看见门外是个年轻小伙子,当下一愣。
平时来找他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居多,不是亲戚闹不和,就是各种利益问题。
再一仔细看,这不正是董家老二一年前从城里接回来的儿子董华嘛?
“董家二小子?你有什么事吗?”刘伟扶了扶眼睛,皱起眉头。
董华点点头,从斜挎包里拿出昨晚王笑萍熬夜缝好的花边。
“对,支书,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您看看这个,这是一条手工钉珠花边,平时多用在服饰,婚纱上。”
刘伟一愣,摘下眼镜,接过花边看了看。
董华适时解释:“现在正是农闲时,家家户户都闲着,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让村里的妇女同志们利用这段时间多挣点钱,过个好年。”
刘伟能当上村支书,自然也不傻,立刻知道董华想做什么。
他重新戴上老花镜,坐到木椅上,盯着董华,“小伙子,你是想让我帮你?”
董华还是点头,正色道:“这个手工钉珠的活是我从城里接回来的,只要做好一条就能拿到五毛钱。”
“但是我家什么情况,支书您也是知道的,没人肯相信我们,都一致认为我们给不出这个钱来。”
“而您是村支书,说话有分量,大家都愿意听您的。所以我想请您出面帮忙召集一些村里的妇女同志……说一说这件事情。”
“我绝对不拖欠任何一个人的工钱,做好一条就给一条的工钱!”
刘伟望着略显急切的董华沉思片刻。
他以前对这个眼睛长天上去的小伙子的印象很不好,可这一番听下来,他但是觉得这小伙子挺真诚的。
五毛钱一条,十条就是五块钱,二十条就是十块钱,据他所知,村里的男人们一个月撑死也就挣个二三十元钱。
如今又是农闲时,干这个又不用到外面吹冷风,只要在家里干就能干,靠这个挣点钱过个好年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
董华心里有些忐忑,他也拿不准村支书到底会不会帮自己这个忙。
其实从昨天从家纺店老板那儿把货给拿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要找村支书帮忙了。
毕竟自己从外面接活回来,也算是变相造福了村民们,让大家在空闲的这段时间里也有点钱进账。
刘支书应该没有理由不答应才是。
可董华现在看着刘支书的反应心里头忽然间就有些没了底。
他会答应自己吗?
仿佛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刘伟忽然坐直身体,重重点点头。
“行!我就帮你召集村里的妇女同志,但是你小子可要说到做到,人家做了多少,就得给多少,一分都不能少,知道没?”
“不然,我拿你小子开涮。”
董华心里紧绷着的弦终于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谢谢你!刘支书!”
有了刘支书的帮忙,他这领回来的五百条花边这下应该不用愁了,三天内准能交货。
半个小时后,电线杆上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来,通知村里闲着的女同志们到村委会门口开大会。
正在屋里缝着花边的王笑萍不禁抱怨:“真是的!这时候开什么大会?正忙着呢,不去!”
董大成抽了口烟,“哎呀你赶紧去吧,只让你们女同志去,说不准有好事,万一是给咱们发米发油呢?你不去不就可惜了吗?”
“哪有那么好的事?还发米发油,董大成你还没睡醒呢吧?!”
王笑萍剜了自家男人一眼,放下手里的活,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浪费她的时间!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在家多做两条钉珠!
嘴上虽抱怨着,脚上却没停着,几分钟的功夫就赶到了村委会门口。
村委会门口挤满了人,都是接到广播通知赶来的女同志。
刘小红也来了,瞧见姗姗来迟的王笑萍,朝她白了一眼,阴阳怪气道:“支书喊开会都不积极,你搁家里生儿子呢?”
王笑萍咬了咬下唇,默默挤到了最前边,离刘小红远远。
就在大家翘首企盼,好奇有什么大事宣布的时候,刘伟拿着一个大喇叭和董华出来了。
刘小红一愣,旋即自言自语道:
“董华这野小子怎么也在?还是跟刘支书一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