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轻轻的将枕头放在床尾,在床边的凳子坐下来。
宋万安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浑身颤抖,紧咬着唇,努力压抑着哭声。
孟晚就这样安静地坐着,皱着眉头凝望着床上一抖一抖的被子。
她唇角微张,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她缓缓抬起手,覆在那抖动的被子上。
被子里的人突然猛地一颤,抖动的身体一僵,闷哭声停了下来。
“宋万安。”孟晚轻声开口,声音软软的,“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游乐场遇见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吗?”
蒙在被子里的人身子微颤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
那是个在车祸中丧失双腿的可爱小女孩。
但他没有回应孟晚。
孟晚默了下,缓缓继续:“我依稀记得,她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主动和我们打招呼的画面。
那时是夏天,她穿着白色裙子,裙子下面一截空荡荡的。
她推着轮椅过来时,我们没看到她的双腿,你还傻不拉叽地问她,“小妹妹,你的腿去哪里了,是不是盘起来藏在裙子底下了。”
她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撩起半截裙子,露出圆润的半截双腿,弯着月牙眼,笑着说:“我是无脚的小鸟。”
她截肢的伤口皱巴巴的,看起来有些恐怖,当时我俩还吓了一跳,赶紧后退。
她急忙将裙子放下,和我们道歉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然后她说起她的双腿是在车祸中丢掉的,我俩才明白过来。”
说到这里,孟晚顿了下,拍了拍被子里的人,软软地问道:“宋万安,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安慰那个小女孩的吗?”
被子里蜷缩着身子的人微动,依旧没有回应。
孟晚收回手,语气淡淡道:“你说,小妹妹,没有脚的小鸟依旧可以飞翔,你依旧是只快乐自由的小鸟。
当时小女孩听了你的安慰,高兴的笑了。她说,我妈妈也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妈妈说,没有脚的小鸟依旧可以做一只快乐自由的小鸟。”
被子的人听完,紧咬着唇,任眼泪肆意横流。
孟晚起身站起来,没有再说话,径直门口走去。
“孟晚。”被子里的人猛地掀开被子,哽咽开口:“你说原谅我了是真的吗?”
孟晚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定在原地,淡声道:“我只原谅活着的人。”
说完孟晚开门走了出去。
宋万安心中一顿,喃喃重复着孟晚的话,“我只原谅活着的人。”
孟晚希望他活,那他就努力活着。
门打开,贺琉芳看了孟晚一眼,只字没问,匆忙进了病房。
宋世全看向贺同州,“同州,你送孟晚下去。”说完就抬脚进了病房。
方子文往病房看了一眼,见宋万安坐了起来,默默听着贺琉芳说话,心底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孟晚,欣慰地笑道:“还是孟晚的话管用。”
孟晚面无表情,看了贺同州一眼,“同州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贺同州拧着眉,温声开口:“我送你下去。”
“我和你们一起。”方子文跟上两人的步伐,他还没吃中饭的。
病房里。
贺琉芳絮絮叨叨说着,宋万安平静地开口打断:“妈,我想吃东西。”
贺琉芳一听,激动地说:“你想吃什么,妈立刻去买。”
宋万安:“蛋糕,生日蛋糕。”
庆祝他生日,亦是庆祝他新生。
贺琉芳高兴地起身,被宋世全拉住,“老婆,你在这里陪万安,我去买。”
贺琉芳道了声好。
*
医院外。
孟晚走在前面,贺同州走在后面。
贺同州见方子文开车离开,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孟晚的手握在掌心。
孟晚愣了下,低头看了眼贺同州握住她的手,然后抬眸看向贺同州。
“孟晚,委屈你了。”贺同州心疼地看着她,拇指在她的掌心轻轻摩挲,安慰道:“姑妈在电话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贺同州一想起刚才贺琉芳在电话里对孟晚说的那些话,就觉得心疼和愧疚。
孟晚不欠宋万安什么。
她克服着五年前宋万安带着她的心理阴影常来陪昏迷的宋万安已是仁至义尽。
孟晚抓住贺同州摩挲的拇指,笑了下,软声道:“同州哥,我不委屈。宋万安好,其他人才能好。”
贺同州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苦涩地笑了,“太善良和善解人意好像也不是什么优点。”
孟晚勉强地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同州哥,你上去吧。万安哥才醒,他需要心理疏导和陪伴。”
“好。”贺同州点了点头,“你开车小心。”
“嗯。”孟晚乖巧地应下,轻轻抱了贺同州一下,然后上了车。
贺同州目送孟晚离开,才转身进医院。
*
一转眼就到了月底。
青莛的公益策展安排在望京酒店的展示厅。
策展前一天晚上,孟晚拨通了贺同州的电话。
最近她和贺同州都很忙。
公益策展的事,她既要负责展厅布置,又要联系接洽国际艺术家。
而贺同州除了忙着自己公司的事,还要陪宋万安做心理疏导和康复治疗。
两人半个月都没有联系了。
电话拨通后,贺同州立即挂了,回了信息,说他在开会。
“晚上还在开会,真忙啊。”孟晚嘴里嘀咕一句,便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她洗完澡出来没多久,贺同州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孟晚坐在梳妆台前,把手机靠在桌子上,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看着视频里的贺同州。
“开完会了吗?”孟晚眉眼弯弯,声音温柔。
贺同州盯着视频的女孩,明明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关心,他听着感觉心都软了,好像整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他“嗯”了一声,宠溺地微笑着,问道:“公益策展的事忙的怎么样?”
孟晚笑了下,“正好要和你说这件事,明天就是公益策展日,展厅在望京酒店12楼,你的邀请函在我这里,我明天一早给你送去。”
邀请宾客这事本来是赵婕妤负责的,但孟晚把给贺同州的邀请函要了过来,她想亲自拿给贺同州。
贺同州闻言沉默下来,半晌后脸色为难地开口:“孟晚,明天是万安做康复治疗的日子,我答应了要去陪他的。”
他之所以这么晚还在开会,也是因为明天要去陪宋万安做康复治疗,才不得已把明天的会议提前到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