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 里昂
寒冬下的富维耶山,没了往日的浪漫慵懒,罗纳河和索恩河,河面上,梵高的星夜也被蒙上了冰霜。
严寒下的冰湖,
“救命!救我!哥哥求求你!救我!”
冰冷的湖水不断灌入贺京安的口鼻,脚下仿佛有双黑暗的触手不断向下拉扯着他。
男孩挥舞着双手,他绝望的看着岸上站着的众人,竭力扑腾的喊着岸上那些血脉相连的亲人。
只是视线里,亲人们的眼睛很是冰冷。
特别是他们中最大的少年,他脊背笔挺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湖里挣扎着,嗓子都要喊哑的弟弟。
他的那双如潭般漆黑的眼睛,冷彻入骨。
贺长柏抄起一旁的大树枝,那树枝比他的腿还要粗,他咧嘴笑着,奋力举起,重重拍打在湖里贺京安的头。
“哥!哥!”贺长柏嗜血的喊着一旁高大的少年,“你看,疯狗流血啦!被我拍流血啦!”
贺长生没有说话,只是不由扯了扯嘴角。
长生、长柏、长庚,他们同父同母的血肉兄弟,而贺京安不是。
湖里,小男孩的原本溃烂的头上伤口,被树枝拍打戳着血肉模糊,血瞬间染红了他挣扎的那片湖水。
小男孩以为哥哥们要救他,以为那树枝是来捞他,他忍着彻骨的冷和浑身上下的痛,喜出望外伸手去接,结果却是被戳的痛不欲生。
其中一次的狠狠拍打,差点戳中他的眼睛。
贺长庚坐在地上,崩溃地哭着,他跪着爬过去一把抱住贺长柏,“三哥!求你、求你!不要再打四哥!”
可贺长柏已经玩疯了,他一脚踢开自己的亲弟弟,向后招呼着他在学校的小跟班,让他们每个人一起拿石头砸疯狗。
密密麻麻的石头砸下,贺京安拼命想要躲开,可还是有好多块石头狠狠砸在他的头上、眼睛、四肢百骸...
血不断荡着,气泡也不断涌上湖面,直到最后,小男孩的头彻底消失在湖里。
贺京安已经撑了好久了,他不会游泳,湿透的棉服,坠的他好重,眼睛被石块击中,原本就青紫的眼睛,彻底看不清...
意识也逐渐模糊,冰冷的湖水彻底淹没了他,他开始祈祷,因为妈妈总是在祈祷。
他们母子都是上帝最虔诚的信徒,他祷告着。
神明啊,快来救救我...
我没有妈妈了,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来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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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
“你确定孩子有三十九周吗?”医生迟疑的看着孕妇。
“有有有!”顾晓肯定地点头,“医生,求求你快点把他刨出来吧!”
医生本着医德,对顾晓摇了摇头,“这位小姐,你的孩子b超上看也才二十一周,根本不能剖呀!”
“不可能!”顾晓拼命摇头,甚至不惜下跪要求把孩子给剖出来。
但医生为了孕妇和孩子的生命安全,再次拒绝。
这时周昊急匆匆赶来,将顾晓给拉了出去,“夫人,你不能为了延之就害了老二啊!”
贺家大少爷贺延之年幼残疾,这本就是件让人心痛的事,但偏偏又患上了血液系统疾病,需要老二的脐带血来救命。
因为血库中调来的配型一直不合,顾晓为救儿子便想着用老二的脐带血来配型。
为了救儿子,同时也为了挽回她的丈夫...
贺涛很疼贺延之,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嫡子。
就连老太太也很疼第一个孙子,所以都要求顾晓生老二来救老大。
顾晓看着丈夫带回一个又一个女人,看着她们的孩子追逐嬉戏,她知道她只剩贺延之了。
她矛盾的以为救回大儿子,丈夫又会待她如初,毕竟延之出生的时候,贺涛对她还很好。
所以延之就是她的希望。
顾晓急于救贺延之,心情急躁的时候,她恨不得骂老二,指着肚子,“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赶紧给我出来,快出来救我儿子。”
最后她如愿了,老二出生,配型成功,老大得救了。
贺京安出生是为了哥哥,他从小就知道,并且奶奶经常说:“阿鄞,你要照顾好你哥哥,你哥哥腿不方便。”
换而言之:贺京安,你的活着就是为了哥哥的幸福长乐。
就连贺京安出生的周岁宴也是在他三岁,在法国酒庄补办,办宴目的只是为了招商。
贺涛在外面乱搞,其他孩子名不正言不顺,贺京安好歹也是嫡子,办周岁宴不至于让宾客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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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顾晓身体不好,精神也愈发不正常。
贺延之自小便跟着贺老太太,老太太疼惜大孙子,便带走了大孙子,去法国照顾。
留下贺京安生活在精神不正常的母亲身边。
他从小就看妈妈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围炉煮茶,那茶是徽茶,是那个男人爱喝的。
他问妈妈,“爸爸打我们,你为什么要等他?”
顾晓一怔,她看着眼前瘦小的小儿子,也不知道从哪冒出的悲痛,她一把扯过贺京安,抬手不停打着他的身体。
“都怪你!怪你不讨你爸爸喜欢!你应该学着长生长柏他们那样,去哄爸爸,让他来这里!”
小儿子被打的好痛,哭的好大声。
后来贺京安拿着写了好半天的字,认认真真写了好久。
他去找贺涛,站在门口对着窗户学着长庚的模样撒娇,希望一会贺涛看见会高兴。
毕竟弟弟撒娇的时候,爸爸是高兴的...
瘦弱的他拿着比他还要长的字帖,颤颤巍巍走进去,屋里,聚了很多人,贺涛在喂新弟弟牛奶。
贺京安努力扯着嘴角,笑的不像是个笑容,很是滑稽,捧着字帖到了贺涛面前。
还没开口,新弟弟突然呛奶,一口奶吐在了他的字帖上,字帖黏糊糊的,看不了了。
其实也不会有人看...
贺京安只记得,贺涛板着脸瞪了他一眼,“碍事的东西。”
屋里的人都哄堂大笑,笑嘻嘻的说,“四少爷的字太丑了,弟弟都不乐意看。”
说完,屋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男孩攥紧字帖,沉着脸出了门,回到妈妈的庭院,他又被妈妈哭着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