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诡区彻底结束。
向水睁眼，往车子的后座看，柔柔已经消失不见。
阿温双眼发直地坐在那里，泪水从空洞的眼睛掉出来，她察觉到向水的目光，头偏向一侧，看向窗外。
向水觉得自己应该说句对不起，虽然自己其实什么也没做错。
“谢谢。”阿温率先出声：“不是我死，就是她死，没什么区别的，谢谢你留下的道别的时间。”
向水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出来：“抱歉。”
阿温哭了。
柔柔就这样消失了，在普通的一天。
就像姚浮那样，就像晏李那样，死得轻易而小声，很少人知道，大多数人也不在意，死在诡区里，连尸体都没有，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向水重新开车。
阿温：“你怎么算定猎人会杀了女巫？”
向水一边开车一边道：“其实我本来只是想借着白天第五尘和李二的矛盾，杀了李二，把嫌疑扯到第五尘的头上，但是李二没睡，正好我又看到那女人在夜间走，我就有一点猜测。”
“所以我没杀李二，他可以帮我混淆视听，把女巫当狼。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冲动，直接杀了。”
“猎人没了枪，女巫也没了，自然而然狼必赢。”
“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村民。预言家其实很好猜，抱团的有三组，如果预言家在这三组里，最先验的一定是搭档的身份，只要看态度就好。”
“李二和何乐互相猜忌，却又不强硬，很明显不确定彼此身份，我第一夜杀了第五尘，他是个村民，我拿了他的身份牌，预言家是不会半夜跑出去的，所以只能是你和柔柔其中一个人。我把我的牌嫁祸给那女人，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其中有一只狼和一个预言家。”
向水顿了一下：“但我其实没具体猜到你们俩的具体身份牌...”
因为都想要对方赢，所以让他的判断失误。
…
卡米尔很讨厌研究所的人，尤其是那个男人，看着他就想起来嬉皮笑脸的肖白，一股火。
这男的比肖白和向水还伪善，一张口就要当她爸，她只想把这向封搞死。
向封给她带了很多双舞鞋，一个比一个丑。
因为她的攻击性，之后几乎没人来看她，向封偶尔会来，她也因此乖巧了很多，整天就是发呆。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她是一个诡物，不算人，也不包含在需要人权的范围内，所以也不提供私人空间，就连上厕所也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你如果愿意服软。”向封拿着笔转啊转，跟面前的卡米尔正常聊天：“我可以给你正常人的生活，舞蹈老师给你配十个。”
卡米尔身上的锁链哗哗作响，一张漂亮的脸皱成团，冷声：“傻缺。”
向封跟没感受到她的态度一样，平静道：“向水也是利用你，我也是利用你，为什么不选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方式？”
卡米尔：“傻缺。”
向封：“我之后会再来找你一次，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卡米尔：“傻缺。”
向封：…
卡米尔坐在对面，如果没有锁链束缚，向封毫不怀疑卡米尔会扑过来咬他。
向封起身走了。
卡米尔还在呲牙。
说实话，卡米尔每天都无聊得要死，她很喜欢跳舞，锁链太沉，搭在脚上，为了减少她的攻击性，重量让她抬脚都困难，脚踝上已经有很明显的红痕。
阿温跟着向水来到了艾斯市。
向水走在街上，看到的是大波大波带着东西离开艾斯市的人群。
政府发布声明，三天后会搬迁到艾斯市，官方声明会在棋市发布。
“要下车吗？”
人这么多，阿温应该能获得很多事物。
向水开着车，朝着记忆中研究所的方向而去。
阿温：“你要去哪？”
向水：“去研究所找我妹妹。”
阿温：“我和你一起去。”
向水迟钝地反思这一句话的意思，补充道：“你会死。”
阿温：“哦。”
向水：…
向水其实搞不懂阿温的感情，按道理说，阿温应该是讨厌他的，说不上恨，至少不应该帮他。
柔柔为阿温付出生命，柔柔死了，阿温又愿意用命做筹码来帮他。
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密切到如此地步了吗？
在什么时候。
他反思一遍，又忍不住阴谋论，认为阿温是暗棋，就像晏李和姚浮一样，可他回想，他们的相遇确实是那样偶然，没有任何其他因素的杂糅。
他的疑心病太重，把所有人都往坏处想。
包括肖白。
他总觉得肖白想杀他，不肯信任，却又没办法完全防范，因为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他没想懂，也不再想。阿温威胁不大，只要提前防范，不会带来太大的影响。
阿温突然发声：“我记得你让尹鹿带着一个小女孩。”
他们的关系本是不足以谈论这些的，偏偏刚刚阿温的话好像把他们联结成亲密无间的关系，他张口，自然而然回答了阿温的话。
“是，但尹鹿大概不会听我的话。”向水的目光落在前面的马路上，小心翼翼躲避着周围的路人，“鹿家也算是豪门了，他如果是鹿吟，鹿家独子，带着体内的大叶藻，不可能帮我，我只是种一根刺，让他欠我一个人情。”
阿温：“为什么离开时不带着你妹妹？”
向水顿了顿，他回想了一遍。
为什么呢。
他想说点理由出来，应该是理性的，比如说留一个把柄在艾斯市，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或者说，留一个时间溯洄器在安全地带，随时有后路。
但是最初其实只是一瞬间做出的决定。
卡米尔看起来很喜欢跳舞，而且她很好哄，要的东西很少，只是给她一点点东西，她就很开心。
带着她和不带着她，对他来说区别不大，所以就让她在家里待着了。
向水诚实道：“她喜欢跳舞。”
研究所门口就有人把守，向水把车停在远处，堪堪能看到研究所空荡荡的门口。
“如果这三天正在搬迁，卡米尔应该会被运到棋市。”向水吃了一口过期的面包，入口是酸涩甜腻的味道，“研究所的人太难抢了，我们等在他的必经路上劫车。”
阿温看他这么淡定，问：“有详细计划？”
向水啃着面包，含糊道：“没有。”
…
等了两天。
从阿温坐上车以来从未休息过，三点多的时间都没闭过眼，再加上蹲点的两天，接近五天没休息，偏偏向水看起来特别清醒。
阿温早就死了，她是作为一种诡区融合而降临的一种诡物，她那个诡区是某些人做梦而成的平行世界，她本身带着那些人想象出的限制。
比如睡觉。
因为那个诡区里的剧情，也就是某人想象出的剧情，有她睡觉的部分，所以她是有作息的。她生死的条件，受到那个人想象的限制。
但她不会轻易死去，柔柔也一样。
之前在海藻村，柔柔不可能被淹死，她只会因为大叶藻寄生而死。
她们不会受到一般的死亡的约束，却与其他诡区生物处于同等地位，她们会死于诡区。
阿温甚至困惑，向水是不是人类了。
五天不休息，居然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
蹲点第二天傍晚，艾斯市几乎都空了，远处研究所的门口终于出现了聚堆的军队。
阿温的视力很好，她能看到有一个白色的衣角，从那拐角的墙壁里伸出来，然后就是一个女孩，脖子上带着白蓝色的颈环，脚腕上挂着锁链，每一步都走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