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如墨,悄然浸染了整座军营。柴仆蜷缩在营帐的角落,与几位副将围坐一处,酒坛东倒西歪。
他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兄弟们,此番怕是大难临头,我命不久矣!”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叹息,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哀愁与无奈。
柴仆越想越悲戚,酒水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不多时,双眼一翻,醉倒在地,鼾声如雷。
次日,晨曦初破,阳光轻柔地洒在军营。
谢寒青身着铠甲,英姿飒爽,站在队伍前方,开始清点人数。
当点到柴仆的名字时,却无人应答,队伍里一片死寂。
他剑眉紧锁,目光如炬,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可无人敢与他对视。
他咬了咬牙,压下心里的怒火,大步迈向柴仆的营帐。
掀开帐帘,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只见柴仆瘫倒在席子上,满脸酡红。
“柴副将,队伍都快要出发了,赶紧起来就等你一个人了!”
听到动静,柴仆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当看清来人是谢寒青时,脑子还迷糊着,竟脱口而出:“我不去!我才不要成为将军的玩物!”
谢寒青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让侍卫递来鞭子,然后猛地挥向柴仆。
“啪”的一声脆响,皮鞭如毒蛇般缠上柴仆的后背,他浑身一震,在剧痛中瞬间清醒。
柴仆龇牙咧嘴,屁股一扭一扭地爬到谢寒青面前,磕头如捣蒜:“谢将军,饶命啊!”
“你整日胡言乱语,成何体统!”谢寒青冷哼一声。
“将军,我错了!都怪我贪杯,喝得烂醉,才说出这等混账话!”柴仆声泪俱下。
“暂且记下,等回来再好好收拾你!给你一炷香时间,立刻准备出发!”谢寒青甩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去。
柴仆望着谢寒青离去的背影,面如死灰,瘫坐在地。
这时,几位副将匆匆走进营帐,关切问道:“疼不疼啊?”
柴仆苦笑着摇头,喃喃自语:“我都醉成这样了,将军还执意带我去,看来此番在劫难逃,我又该如何脱身?”
其他副将拍了拍柴仆的肩膀,并且表示不管怎样,都会帮助他。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起身去收拾东西。
在皇宫众人的注视下,谢寒青一勒缰绳,胯下骏马长嘶,身后大军如黑色洪流,浩浩荡荡地自皇宫前鱼贯而出。
出了京城后,队伍却特意折向将军府。
将军府朱漆大门缓缓打开,江梨早已收拾妥当,一身劲装英姿飒爽,乌黑长发束在脑后。她抬眸,冲着马上的谢寒青盈盈一笑,眉眼弯弯,恰似春日盛开的桃花。
谢寒青微微颔首,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柴仆骑在马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的心中“咯噔”一声,没想到谢将军此番前往江渡,竟要带上自己心仪之人,这漫漫征途,倒成了他们的相伴之旅。
想到自己的处境,他不禁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和江梨同病相怜。
谢寒清有了他还不够,还要带上其他人..........
真是如狼似虎啊.........
队伍日夜兼程,马蹄声踏碎星辰。一日一夜后,大军在一处开阔的草地停下休整。
柴仆瞅准时机,拿着水壶,快步走向江梨。“公子,赶路许久,定口渴了,喝口水解解渴?”
江梨目光在柴仆脸上停留片刻,心中警惕顿生,礼貌地摇了摇头,婉拒道:“多谢好意,等会儿我喝谢将军备的水就行。”
柴仆一听,只觉脊背发凉,凑近江梨,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问:“公子,实不相瞒,我瞧出你和谢将军关系亲近……你,可是喜欢谢将军?”
江梨闻言,愣了一下,秀眉微蹙,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我实在不明白。”
柴仆目光闪烁,又往江梨身边凑了凑,声音愈发低沉:“我们都瞧见,你和谢将军平日里搂搂抱抱,他喜好男子,这事军中不少人都知道。你是身不由己,还是心甘情愿?”
江梨瞪大双眼,犹如听到天方夜谭,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片刻后,才缓过神来,急切辩解:“我和谢将军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你们莫要误会!”
柴仆却不以为然,认定江梨是羞于承认,叹了口气道:“公子,你不必遮遮掩掩。实不相瞒,我也即将惨遭谢将军毒手,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江梨嘴角抽搐,满脸震惊:“你说什么?谢将军要对你下手?这绝无可能,你切莫胡思乱想!”
柴仆苦笑着摆摆手:“公子,你莫要担心我夺你所爱。我对谢将军并无非分之想,要是可以,我真心希望你俩能长相厮守。”
江梨忍不住捂嘴轻笑,谢寒清这几个副将,当真妙趣横生,竟能想出这般离谱之事 。
但凡谢寒清喜欢男子,就不会每日把她压在身下翻来覆去的索取了...........
不过,这也不好解释,等一会她把这件事和谢寒清说一说。
柴仆瞧着江梨笑得眉眼弯弯,心中暗暗笃定,这叫“小海”的男子,听闻自己对谢将军无意后这般开心,看来与谢将军发展那种关系,必定是心甘情愿。
反观自己,一想到可能被迫面对同样的事,只觉如坠冰窟,满心抗拒。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脚步沉重,身影落寞地转身离去。
江梨看着柴仆走远,整理了下衣袍,来到谢寒青营帐。
见到谢寒青,她先是喝了口水润润喉,随后把柴仆的话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谢寒青听后,眼角狠狠抽了抽,忍不住嗤笑一声:“我说这几日,几个副将行事怎么神神叨叨的,原来是在这儿瞎琢磨。”
江梨莞尔一笑,打趣道:“你瞧瞧,往后可得和我保持些距离,不然引得下属误会,一个个担惊受怕的。”
谢寒青闻言,眉头上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长臂一伸,大手直接揽住江梨纤细的腰肢,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声音低沉:“保持距离?绝无可能。我要与你寸步不离。”
“你就不怕旁人议论?”
“我才不在乎他们说什么。谁要是敢胡言乱语,严惩不贷!”
江梨打了个哆嗦,这才惊觉,眼前这个对自己极尽温柔的人,本质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这段时间,谢寒青的体贴入微,让她几乎忘却了他骨子里的狠辣。
不过,谢寒清就算是再厉害,这次来江渡也会遭殃遇害.........
想到即将抵达的江渡,她心中一沉。
前世,自己并未随谢寒青来此地,完全不清楚谢寒青什么时候遭遇危险,一想到这儿,她只觉脑袋发涨,满心焦虑。
该不会是这些副将担心谢寒清要对他们做那种事,所以才有了报复心里,导致谢寒清狠狠的栽跟头。
不管如何,她不能让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伤害到谢寒清,于是连忙劝说:“谢将军,你还是对自己的士兵们好一点,莫要动辄打杀。待会儿,先别忙着惩处那几位副将,他们不过是因误会才闹出这等事。”
谢寒青剑眉微凛,双手抱胸,沉声道:“军营有军营的规矩,不严加惩处,何以立威?又怎能让他们长记性?”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时过于严苛暴力,反倒会失了人心。你看当今皇上治理天下,赏罚分明,还时常施恩,这才换得江山安稳。你若一味严厉,如何服众,又如何管好这万千士兵?”
谢寒青凝视江梨,冷峻的面容渐渐缓和,眼角不自觉弯起:“没想到梨儿不仅貌若天仙,还如此聪慧,这些话,我记下了。”
江梨心中一暖,笑意盈盈地扑进谢寒青怀里。
在外人眼中,谢寒青冷酷无情,令人畏惧,可只有她知道,他有着温柔体贴、言听计从的一面。
约莫一炷香后,江梨从营帐中出来。
这一幕,被众多士兵瞧在眼里,那几位副将也不例外。
他们见状,纷纷低下头,脸上写满了哀愁与忐忑。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走向柴仆,高声传令:“柴副将,谢将军让您进营帐一趟!”
柴仆一听,瞬间如遭雷击,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咽了口唾沫,心中暗自叫苦:“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其他几位副将也炸开了锅,他们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
其中一人凑近柴仆,低声道:“要是情况不妙,就大声呼救。就算免不了被将军处罚,起码能让弟兄们看清将军可怕的一面,到时候他行事也得掂量掂量,失了人心,看他还怎么服众!”
柴仆若有所思,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而后脚步拖沓,一步三挪地走向营帐。
营帐外酷热难耐,刚一掀开帐帘,一股清凉的气息裹挟着帐内的阴暗,扑面而来。
他打了个寒噤,脊背瞬间爬满冷汗,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强装镇定,声音却微微发颤:“将军,您找我所为何事?”
谢寒青垂眸凝视着军事路线图,修长手指在地图上缓缓游走,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推算抵达江都的时间,对柴仆的问询充耳不闻。
柴仆僵立原地,每一秒都如一年般漫长,心脏跳得仿佛要冲破胸腔,无数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神经。
终于,他再也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扑通”一声跪地,声泪俱下:“谢将军,求您放过我!我只钟情女子,即便刀架脖颈,我也绝不愿做那等事!我打听过,小海对您一片痴心,您何不和他长相厮守,放过我们这些无辜之人!”
谢寒青闻言,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深深叹了口气,挑眉道:“我何时说过喜欢男子?”
柴仆一怔,磕磕巴巴解释:“之前见您和小海时常亲密接触,所以……”
“荒唐!”谢寒青目光如炬,语气冷冽却又带着几分无奈,“仅凭搂搂抱抱,就胡乱揣测。我对你们绝无那般心思,往后少做这些无端臆想,把精力放在军务上!”
柴仆喜出望外,只觉压在心头的巨石瞬间消失,如获新生,长长舒了一口气:“多谢将军!”
谢寒青挥挥手:“出去吧。”
柴仆如蒙大赦,撒腿就跑。
一出营帐,其他副将立刻围了上来。“怎么样,将军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将军亲口说不喜欢男子,让咱们别瞎担心了。”
“这怎么可能?”
“将军都承认了,还有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都如释重负,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
队伍再度启程,车轮滚滚,马蹄声声。
历经两天两夜的长途跋涉,终于抵达江渡。
江渡城垣在暮色中巍峨耸立,城门口悬挂的灯笼随着晚风轻轻摇曳。
谢寒青一入城,当地知府秦托便率领一众官员迎了上来。
秦托身形清瘦,身着的官服虽洗得有些发白,却十分整洁,他热情的带着众人去府邸。
秦托的府邸陈设简陋,除了几件质朴的家具,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这应是一位清廉的官员。
此时夜幕已深,天边挂着一轮弦月,洒下清冷的光辉。
秦托殷勤地为谢寒青安排了上房,其他副将也被妥善安置,享受着周到的待遇。
江梨作为谢寒青形影不离的小跟班,自然被安排与他住在同一处院落。
舟车劳顿多日,她浑身酸痛,一进房间,便迫不及待地吩咐下人备好热水,准备好好泡个澡,舒缓身心。
热气腾腾的浴桶中,她褪去衣衫,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惬意地哼起小曲,脚丫在水面上欢快地晃着,溅起层层水花,哗哗的水声透过屏风,悠悠地传了出来。
屏风外,谢寒青坐在雕花书桌旁,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案牍上堆满了军务文书,可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那若有若无的哼歌声和撩拨人心的水声,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挠着他的心尖,让他手中的毛笔几次悬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