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急如焚,刚要冲向倒地的曲秋月,谢寒清那冰冷刺骨的训斥声骤然响起,将他牢牢定在原地。
“她自作孽不可活,不用管她。叫人把她拖下去关起来,明早送到衙门去!”
方合猛地一怔,点了点头,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温柔善良、对家人关怀备至的曲秋月,竟会做出下毒这般歹毒之事。
此刻,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感慨,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己险些因为她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被蒙蔽了双眼。
不过,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江梨,问道:“江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这碗安神汤有毒的?”
这件事太过离奇,江梨居然能提前知晓,还连夜赶回,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江梨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些心虚。尤其是感受到谢寒清那探寻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她更是紧张得手心微微出汗。
她该如何解释呢?难道要坦诚自己上辈子经历过这些事?
这显然太过荒诞,难以令人信服。
慌乱之中,她只能信口胡诌:“我自己算出来的。”
谢寒清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居然还会算这些?”
上次江梨会打马球,已经让他感觉到很惊喜了,可这“会算”的本事,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那当然,我会的可多了。”江梨掐着腰。
“那你算一算,我能不能娶到你?”
对于谢寒清来说,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这一问,让江梨的脸颊瞬间红透,如同熟透的苹果。
她慌乱地低下头,却又忍不住连连点头,声音软糯:“当然能娶到,我这辈子非你不嫁!”
谢寒清听了,嘴角忍不住上扬,笑意直达眼底。
他心里清楚,江梨的“算”或许并无依据,但有了她这句深情的承诺,他便觉得此生足矣,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方合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中暗自嘀咕,江梨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哄人开心,可谢寒清偏偏吃这一套,如此痴迷,日后必定会想尽办法娶她。
所以,这结果根本无需计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正想着,江梨突然转过头看向他,这突如其来的目光让他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有些慌张。难不成自己心里的想法被她听见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江梨便一本正经地说道:“方侍卫,过两天的时候,你会遭到偷袭,脚受伤,你自己可要小心一点。”
听到江梨的话,方合非但没有露出丝毫害怕与慌张的神色,反而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在他看来,江梨这番话实在是荒诞不经。
这江梨果然就是个江湖骗子,满嘴跑火车,哪有什么真才实学,更别提精通算术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江小姐,你可能还不清楚,我可是谢将军千挑万选出来的贴身侍卫,就凭一般人,根本没法偷袭到我。所以,您就别瞎操心了。”
江梨见他如此态度,微微鼓起腮帮子,像是一只气鼓鼓的小仓鼠。
但她也没有与方合争执,毕竟自己已经好心提醒过了,听不听那是他的事,自己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她转而亲昵地搂住谢寒清的胳膊,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柔声说道:“将军,以后可千万别让曲家的人靠近你半步,好不好?”
虽然这次成功阻止了曲秋月的阴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妙。
“我都听你的。”
与此同时,将军府内,谢琇莹正与自己的丈夫准备安寝。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地向他们禀报:曲秋月被送到了衙门!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他们二人瞬间慌了神,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他们赶忙打探一番后才得知,原来曲秋月竟然胆大包天,想要给谢寒清下药!
谢琇莹何等精明,在这深宅大院中,与众多小妾斗智斗勇多年,自然清楚曲秋月下的是什么药。
她又气又急,猛地一拍自己的双腿,痛心疾首地嚷嚷道:“秋月,你这傻孩子啊,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
璇玑则在一旁哭哭啼啼,泪水涟涟地看向曲老爷,带着哭腔说道:“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呀,咱们女儿被送到衙门了,这可如何是好?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曲老爷听着她的哭诉,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揉了揉太阳穴,“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她这是要把我们全家都给害死啊!谢寒清可是第一大将军,当今皇上有多么重视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谋害大将军,咱们也跟着死无葬身之地啊!”
谢琇莹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起来。
此刻,必须让谢寒青不再追究此事,唯有如此,她们才能保住性命。
这般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再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与尊严,涕泗横流间,跌跌撞撞地奔至谢寒清的书房门口,“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
“大外甥,求你放了秋月吧,她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
紧接着,她又磕头不止,“大外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看在秋月是你表妹,我是你姨母的份上,饶我们一命吧,往后我们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谢琇莹哭哭啼啼的声音,在寂静幽深的将军府里显得格外刺耳、吵闹。
谢寒清性子本来就暴戾,现在更是觉得无比厌烦 直接吩咐方合:“把她拖走,关起来,别让她再在这儿吵嚷。”
于是,几个侍卫粗暴地架起谢琇莹,把她关在了柴房里。
谢琇莹继续又哭又闹,嗓子很快便沙哑得几近失声,可是没有人回应。
一大早,江梨便起身准备出门,可刚走到门口,就和曲老爷撞了个正着。
曲老爷一袭素净长袍,身形清瘦,周身萦绕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丝毫不见寻常富贵人家的盛气凌人。
此刻,他满脸焦急,眼中满是哀求之色:“江梨小姐,我听闻谢将军对你宠爱有加,不知你能否在谢将军面前为我们曲家说上几句好话?我们曲家人的性命,可就全交在你手上了。”
江梨闻言,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厌烦,毫不客气地回道:“你可别把这责任往我身上推,我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你说好话?你们曲家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曲老爷被这直白的话语噎得一时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但他实在不想放弃,决定打起感情牌。
他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秋月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啊,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这条老命怕是也没了指望。求你看在我这把年纪的份上,大发善心,救救我们吧。”
“不好意思,我可没什么善心。我还有事要忙,你别挡我的道。”
说罢,江梨侧身绕过曲老爷,抬脚便走。
曲老爷还欲再言,可江梨的身影早已远去。
他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这江梨虽是个丫鬟,却不好忽悠。
另一边,瓷窑内。
林昼悠悠转醒,如今她不用再早早起身去伺候一大家子人,这一晚上睡得格外安稳,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她醒来时,江梨已经回来了,手中还拎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
刹那间,一股热流涌上她的的心头,她从未感受过这般浓烈的被关心、被爱护的滋味。
“当当当,弟妹,你看!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鱼,专门给你补身子用的。你刚经历流产,身子虚,赶紧再睡一会儿,我这就给你炖鱼汤。”江梨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说罢,她转身便朝着厨房走去。
这瓷窑往昔鼎盛时,有几十号工人忙碌,因而专门设有宽敞的厨房。
江梨走进厨房,熟练地将鱼放在案板上,先是拿起菜刀,处理鱼。
待锅热后,她迅速将处理好的鱼放入锅中,不一会儿,鱼的两面就被煎至金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她往锅里加入足量的清水,随着水的注入,锅中的温度迅速下降,刚才还热闹的油花瞬间安静下来。
接着,又放入姜片、葱段去腥提香,盖上锅盖,静静等待着鱼汤慢慢炖煮。
不多时,浓郁的鲜香在厨房里肆意弥漫,奶白色的鱼汤咕噜咕噜翻滚着。
江梨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用抹布垫着端起热气腾腾的鱼汤,稳步朝着林昼的屋子走去。
林昼早已梳理好头发,端坐在床边。
瞧见江梨端着鱼汤进来,那精致的瓷碗里盛着满满一碗鲜香四溢的鱼汤,几片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上,煞是好看。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急忙拉住江梨的手,声音微微发颤:“大姑子,你辛苦了,为我忙前忙后,实在过意不去。”
“我回江家的那段日子,都是你在操持做饭。现在照顾你,那是再应该不过的事儿。你赶紧趁热喝了,也好补补身子,我这就去烧瓷啦。”
“烧瓷?大姑子,你居然还会烧瓷?我可从未听你提起过呢。”
江梨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之前跟着学过一点,也不知道如今上手还能不能成功。”
上一世,大启各式各样新奇的瓷玩意儿如雨后春笋般横空出世。
那些瓷器,有的神奇地具备保温功能,有的色彩斑斓、绚丽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谢寒清当时也给她送来了许多。
她对谢寒清这人没什么好感,可面对这些巧夺天工的瓷器,又怎能不心生喜爱?
谢寒清见她如此喜欢,便特意带她去瓷窑,任她在琳琅满目的瓷器中挑挑拣拣。
在那里,她跟着几位老师傅,学习了不少烧瓷的技术。
其中有一种名为映山红的瓷器,即将在一两年后惊艳亮相,迅速风靡整个京城。
它烧制的技术要求极高,成品率低得可怜,往往要烧坏一百多个坯体,才有可能烧出一个完美的映山红。
而且烧制这种瓷器还需要一种特殊的原料。
上一世她已经掌握了烧制方法,可时隔许久未曾动手,也不确定能否成功。
林昼嘴角轻轻上扬,“大姑子,我打心底里相信你一定能行!就凭你的那股子韧劲和聪明劲儿,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江梨听了这话,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如今自己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为了他们,也为了证明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以赴。
接下来,她一直忙着烧瓷器。
她对烧制映山红的流程和原料了如指掌,可是整整一天,都没有烧出来。
不过,万事开头难,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忙碌了一天,她正准备歇口气,这时,方合带着几个人来了。
方合拱手说道:“江梨小姐,谢将军吩咐,让您回将军府用膳。”
江梨微微点头,她也累坏了,不想自己做饭,便说道:“方侍卫,稍等我片刻。”
言罢,她脚步匆匆地走进屋内,也不知去忙活些什么。
方合站在院子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满地的瓷器。
这些瓷器皆是落后淘汰地样式,变得一文不值,就算论斤卖,也鲜有人问津。
他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江梨此举实在是太过荒唐,好好的银子砸在这被淘汰的瓷窑上,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江梨就是个不谙世事的败家娘们。
不过,他也清楚这瓷窑是江梨打马球赢来的钱购置的,并非动用谢寒清的私银,所以即便满心不满,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暗自担忧,怕江梨把自己的积蓄赔得一干二净后,又去找谢寒清伸手要银子。
而且谢寒清如此痴迷江梨,倾家荡产也不会拒绝。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江梨急匆匆地从屋内跑了出来,手中还紧紧攥着许多姜黄染料。
“方侍卫,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江梨小姐,您尽管吩咐,”
江梨指了指地上的瓷器:“你多带几个人,用这个姜黄染料把这些瓷器全部染成黄色,拜托你了。”
闻言,方合的身子微微一震,满是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