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郁沉云究竟是如何确定达州定会发水患?还精准说出了水患发生的时日。
施寒岄不信他说的什么老道,瞧他方才提起那老道神女之时,他自己都憋不住笑。
好费解。
最终,施寒岄大胆猜测,莫不是郁沉云……是个得道高道?
但不管郁沉云是不是什么道士,施寒岄决定,先派人前往达州。
一来,既然郁沉云把这梯台搭好了,那她便要抓好这机会,若到时达州真发水患,她的“神女”便把郁沉云的“神女”替换下去,如此,她可坐收渔翁之利。
二来,提前派人前往达州查看形势,早做些安排防备,防患未然,若当真如郁沉云所言,也能少些伤亡。
或许,郁沉云编造这水患神女的故事,正是想借此机会提醒她父皇早做应对,若她父皇警醒,提前派人至达州查探,真有天灾水患之时,百姓也能少受些苦。
不过,也不能完全排除郁沉云胡说八道努力找死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性小,但……还是有可能。
所以,施寒岄还得做好准备,应对达州未发水患的场景。到时,不仅要保那道改制的圣旨,还要保郁沉云。
郁沉云晕过去了,他不知道施寒岄问的那句值不值得。可若他知道,他会毫不犹豫的回:“臣没想过值不值得。”
他也的确没想过值不值得。
郁沉云只知道,前世施寒岄以女子之身登帝位,背负了很多骂名,那些骂她的污糟话,他每每想起,都倍觉心疼她。
她明明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她明明是个爱民贤德的好君主,可她的朝臣、她的子民仍有不少骂她妖女乱世,说她活着就是世间女子最大的耻辱,说她死后会下阿鼻地狱,不得轮回,不得超生。
郁沉云问她为何不下禁令?为何不用强制手段压制这些污言秽语?
当时,施寒岄说:“昔年有‘道路以目’之鉴,有言曰:‘防民之口,甚于防水。水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水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若用强权严刑一味压制,不仅起不到作用,反而会导致更严重的后果。强权压了骂名,也会一并压了不少逆耳忠言。
朕乃破制改制第一人,骂名也好,暗杀也罢,都是改制的必经之路。对民怨需得善加引导,对臣怨需得适当敲打,强压并非上策。”
【引用备注:此处引用“道路以目”的典故,“防民之口,甚于防水。水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水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出自《史记》周本纪。】
郁沉云重生后便在想,既破制之人需要担骂名、挡暗算,左右他闲来无事,不如今生他来做这破制之人。他最希望的就是他做了这破制之人,能站在施寒岄前面,能为她挡去一些骂名和暗算。
退很多步说,就算是挨骂,他也能和公主一起挨骂不是?就算是被算计,他也能和公主一起被算计不是?好驸马就要和公主同甘共苦。
他今生不想回朝堂,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要用军功和皇帝换这条件,给公主安插人手的机会,助公主行事。
施寒岄喃喃道:“今夜可没有踹你的机会了。”
次日,郁沉云醒来时,发现天已大亮,床榻上只有他一人,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
郁沉云惊坐起身,他睡了多久?公主呢?他那么水灵灵的一个公主呢?不会是又被他冒犯了气走了吧?
猛掀起床幔,长腿一转便急急穿鞋下床往外奔去。
“呀!”惜沅惊呼一声,赶忙抬手捂住双眼。
公主让她来瞧瞧驸马醒没醒,谁知还没进屋门,就看见驸马只穿着身寝衣便跑了出来。
“驸马怎的如此仪容不整?驸马是公主的人,不穿好衣物,身子给院里的丫鬟瞧去了怎么办?”
郁沉云刚醒头还有些懵,一息静默后,惜沅听得房门“砰”一声响,郁沉云把屋门关上了。
“公主呢?”郁沉云隔着屋门问。
“公主在前厅正准备传午膳,特叫奴婢来瞧瞧驸马可有起身,驸马既起身了,赶紧穿好衣物洗漱好前去陪公主用膳吧。”惜沅放下捂眼的手,朝屋内喊道。
“知道了。”
郁沉云来到前厅时,前厅膳桌上已经摆好了午膳,他深吸一口气才踏进屋门。
“见过公主。”郁沉云朝施寒岄行了一礼。
“免礼,过来坐。”
施寒岄眸光带笑看着郁沉云,郁沉云心里有些发毛。
在施寒岄身侧坐定后,郁沉云动了好几下唇,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臣……臣昨夜没有冒犯公主吧?”
他想过了,应是没有……吧?毕竟他还在床上,没被踹下去。
施寒岄眸光一凛,“驸马还好意思说?”
郁沉云心下一惊,还真冒犯了?
“公主,臣错了。”郁沉云再次麻溜认错,他起身又欲跪地,除了跪地请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施寒岄赶忙抬手止住他,这人一点也不经逗,认错贼麻利了。
“别跪了,赶紧坐下用膳吧。”
郁沉云呆滞住,“公主……不罚臣吗?”
施寒岄收回手,自顾拿起玉箸,“罚完你菜都凉了,吃完再罚。”
“哦。”郁沉云闷声回答,垂头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施寒岄瞧见郁沉云一直垂头干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菜色不合口味?”她问。
郁沉云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这是怎的了?”
桌上的红烧肘子,他平日不是可喜爱了吗?今日竟看都不看一眼了。
郁沉云神色怏怏,眼神忧伤,“公主日后纳了竹荣七皇子入府,会不会更不喜臣?”
施寒岄疑惑挑眉,他这话从何说起啊?今日这话题又是怎的转到这上面来的?
“驸马为何如此说?”施寒岄颇有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