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凄厉的喊声是从老商家传出来的。
一时间院里人全部被惊醒，从炕上跳了起来。
王凤珍捂着肚子在炕上蜷缩着，就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似的。
脸色惨白如鬼，下身流了一滩的血在炕上，染红了被单。
商有才触摸到那粘稠的液体，顿时吓了一大跳，瘸着腿下了炕，将煤油灯点亮，在看到那鲜红的血时，失声大喊。
“娘！娘！！出事儿！”
于微被吵醒后，看到商云霖已经下了炕，准备出门去看看。
“啥事儿了？这么吵。”于微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商云霖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没事儿，我出去看看，你继续睡。”
于微实在也是困得不行，嗯了一声便又躺了回去，抱着枕头继续睡了。
于为党也听到声音了，和两小只走了出来。
“二叔，是不是有野猪下山了？”
小宇问。
毕竟上一次大半夜这么吵闹的时候正是野猪从山上溜下来嚯嚯粮食的时候。
当时整个大队的人都起来了，所有的青壮年老爷们都带上工具去赶野猪保护庄稼。
“不清楚，我出去看看，你们留在家里。”商云霖不给他们出去。
“那我和你出去看看。”于为党道。
商云霖看了他一眼，道：“你也给我在家里待着，你身上有伤，去了能干啥？”
要真是有野猪，你是能打还是能逃？
别一会儿又让他小媳妇儿担心。
于是于为党被嫌弃的留在了家里，商云霖带着旺财出门去了。
旺财出门时尾巴还摇的高高的，兴奋的跟着主人身后出门去了。
可把三人看的一气。
“我也想去看看，之前赶野猪我就没看过。”小宇嘟嘴道。
于为党也想去，两人对视一眼，一拍即合。
“走！咱们偷偷的去，看完就偷偷回来。”
“好，大哥你去不去？”
小宇非常赞同道。
小臣看着玩心大起二舅舅，还有不省心的弟弟，最后还是决定跟着一块去。
商云霖循着吵闹声来到了老商家，发现门口站了好一些人。
大家都是在睡梦中被吵醒起来的，看着老商家屋里的吵闹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商云霖走近了，发现商北力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云霖哥，你也被吵醒了吧？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商有文那媳妇儿吃了啥了，听说流产了。”
商北力打着哈欠说道。
明月婶子从屋里出来，一脸着急，“北力，你去帮忙找大夫过来吧。”
也在不知道那孙小兰干啥用的，一遇到事啥都不会了，就在屋里嚷嚷。
竟还骂人，说什么乱吃东西，骂王凤珍是不是饿鬼投胎的，还怨她是不是不想给他们家生儿子。
骂骂咧咧的就是想不起来给人请大夫。
明月婶子不过是想进去看看的，一看就来气，什么人呐？
商北力不大愿意，“娘，他们家又不是没有男人，为啥让我去请大夫呀？我不去！”
明月婶子也气，但是人命关天的事儿，哪里计较得那么多。
“赶紧去！跑跑腿又不会少一块肉，就当给咱家积德了。”
积德？
商云霖听到是王凤珍流产，想到了自家怀孕的小媳妇儿。
忽然有些感同身受，不如他就当是给自己家人积德算了。
“明月婶子，我去吧。”
商云霖转身就跑去给请来了大夫。
众人都没想到他会帮忙请大夫，商晓西看的一愣。
刚才他想去请大夫的，被他娘给拦着了。
王美丽心里怄气，明明是两人都打人了，而且大柱二柱打人也是被二狗挑唆帮忙的，凭什么他们家赔的底裤都没了。
孙小兰就赔两个月的工分。
现在儿媳妇儿流产，那也是遭报应了。
所以看着自家儿子要出门请大夫，王美丽当即就给拦住了。
却没想到那个跟他们老商家势不两立的白眼狼却帮忙请来了大夫。
王凤珍疼的在炕上都快要晕过去了，商有文急得只会坐在一旁埋怨。
孙小兰见王凤珍要睡过去，当即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别睡呀！你想憋死我的孙子呀！稳婆就要来了，我告诉你呀，你死了没事，我孙子你必须要生下来！”
王美珍意识都开始模糊了，迷迷糊糊的被婆婆拍的一惊。
下体一缩，又痛了起来。
“娘……求你了，给我请大夫好不好？我快不行了。”王凤珍哀求道。
“有文……有文……给我请大夫好不好？我真的好痛……”
王凤珍哀求，没有一个人同意。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商云霖带着大夫过来了。
“大夫来了。”
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大夫便走了进去。
商云霖就没进去了，请来了大夫，自己准备回家陪小媳妇儿睡觉。
刚转身就撞上了跑过来看热闹的三人。
一大二小的扒着墙头看热闹，跟于微之前和徐向红看热闹的样子没啥区别。
商云霖看着最淘气的小宇坐在围墙上看热闹，差点被气笑了。
八卦也能被传染吗？
“下来，回家！”
“二叔，里面出啥事儿了？这么吵。”
小宇问。
他还听到了最讨厌的三奶奶的骂人声呢，尖酸刻薄极了。
“大人的事儿小孩别管，赶紧下来回家睡觉，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商云霖神色冷淡的警告道。
伸手揪着小宇的领子就给提了下来。
“不就是流产了吗？我来这里不到一分钟，就听那些婶子说了。”
于为党挨着墙道。
小宇和小臣一听，浑身一震。
“流产……流产是什么？会死人吗？”小宇有些心虚的道。
“应该会，那得要看运气了，运气很好的，母子平安，运气差点的，死一个，没有运气的，都没命。”于为党吊儿郎当的解释道。
商云霖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些话不应该跟小孩子说的。
但是看到小臣小宇心虚的样子，又觉得两人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二哥伤还没好就到处溜达，这要是被微微知道的话……”
商云霖看了一眼于为党，故意说道。
果然，于为党一听就紧张了，“你别胡说，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这就回去了。”
“走走走……咱们回去。”
于为党拉着两小只就赶紧回去了。
老商家吵闹了一晚上，一直到清晨，才安静了下来。
于微怀孕后就容易犯困，这一夜倒是睡得还好，睡到了天亮才醒来。
商云霖起来做好了早饭，于微也起来了，换好衣服，洗漱完就出来一块吃早饭。
“昨晚发生什么事儿了？”于微好奇的问。
她今天这么早起来，没有赖床就是想知道昨晚出什么事儿了。
两小只坐在对面喝粥，听于微这么一问，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没啥事儿，媳妇儿你怀孕了多吃点鸡蛋。”
商云霖说着将手里剥好的鸡蛋递给她。
说完又想到什么道：“平时你在家无聊的话，就让徐向红她们过来跟你说说话，外面太危险了，我不在在你身边的话，你还是少出去。”
“还有厂里的宿舍已经分下来了，等我收拾好，把家具和其他生活用品添置好，我们就出去养胎，县里离医院近，等你生的时候，我们就去医院生。”
想起昨晚的事儿，还有以前同样是难产的大嫂，他心里就害怕。
商云霖忽然后悔让小媳妇儿给他生孩子了。
生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了。
于微觉得商云霖今早有些不对劲。
什么外面太危险了？
外面怎么就很危险？有末日那么危险吗？
这个男人今天过分紧张她了，于微狐疑的看着他，忽然开口。
“有孕妇流产了？”
这话一出，四个男人都手一顿。
于为党安慰道：“小妹，你别怕，那是因为她吃错东西了，你肯定不会有事儿。”
“谁流产了？王凤珍？”
于微关注的点让于为党有些无语。
“嗯。”于为党点头应道。
小臣小宇早上这顿饭吃的有些不踏实，低着头，也不怎么说话。
于微觉得今天的饭桌没她想象的热闹，倒是好像有些严肃。
像是流产的人是她似的？
商云霖吃完了早饭就骑车去上班了，两小只也去上学。
于微拉着她二哥问昨晚的情况，“二哥，咋回事儿呀，她吃啥了流产？那孩子保住了没？”
“听说是煲了赤脚大夫开的安胎药喝，喝完没一会儿就肚子不舒服了。”
于为党边说边看于微的神色，见她没有觉得害怕，一副八卦的模样，这才继续往下说。
“听说都快生了，也不知道孩子保住了没有，昨晚大夫过来了，我们就回来了。”
就在这时，徐向红跑过来了。
“微微！”
一进门就大喊微微，看样子心里很多话要对于微说。
“微微！昨晚你没去看呀？我都没见到你，就看到云霖大哥跑去给王凤珍请大夫了，你咋没来呀？”
于微看着吃瓜搭子来了，问她二哥还不如问徐向红呢。
“我昨晚太困了，起不来，就没去，怎么了？昨晚具体发生什么事儿了？”
“哎！我来就知道，所以我后面没来吵醒你。”
徐向红一拍大腿说道，接着拉来了一小板凳坐了上去，挨着于微又说了起来。
于为党也想知道王凤珍到底包没保住孩子，本来抬起脚准备回屋的，又坐了回来。
不经意的朝着于微靠近了点。
“你不知道，其实王凤珍不是喝了赤脚大夫开的安胎药出事儿的，她自己煲药，煲到最后一包发现里面还有一小包药粉，还以为是自己落下了，于是就将药粉倒下去一块熬了，其实那药粉是堕胎的药。”
“这药粉是谁放在那些药里面的？”
“谁知道呢？幸亏赤脚大夫当时给药二狗带回去的时候正好有人找他看病，帮他证明了那药不是他放的。”
徐向红觉得这赤脚大夫真是幸运，不然就要被抓去蹲篱笆子了。
“可惜了那快要出生的孩子，就这样没了，王凤珍说要报公安，她婆婆还拦着不给报，说也奇怪，昨晚她还骂骂咧咧的说王凤珍要害死她的孙子呢，现在却不给报警查出真凶，你说那个下药的人会不会就是她自己？”
徐向红想不明白。
难道孙小兰关心她的孙子是装出来的？
该不会是以为王凤珍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儿子的，所以才下狠手吧？
于微听完后，只觉得这药肯定跟孙小兰脱不掉关系。
徐向红下工前忍不住跑来给于微八卦，说完就赶紧跑去上工了。
于为党听完就又担心起来了，要是这大队里有这么恶毒的人，那他小妹岂不是也有危险。
到时候他要是回部队了，白天家里就他小妹一个人在家，出点啥事咋办？
“小妹，明天我就跟商云霖去县里，抓紧时间帮你们将宿舍收拾出来，在我离开这里之前，你就搬到县里去住，这样我也能安心点。”
目前他想到的法子就是这个了，大队里不安全，去县里应该好些。
老商家这边安静的可怕。
王凤珍很艰难地保住了一命，这会儿躺在炕上歇息，目光呆滞的看着房顶，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
商有才腿瘸了，就在家里没有下地干活，这会儿也坐在炕边的椅子上，烦躁地很。
房间里还弥漫着血的腥味。
他们的孩子拿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成型了，还是个儿子。
稳婆说再过几天就能生出来了，就几天的时间，她就能看到她的儿子了。
没想到竟然被她给害死了。
王凤珍想起昨晚的事儿，像是经历了一辈子似的，苍老了几分，眼角有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
被迫下地干活地孙小兰心里也难受，她的孙子呀！
他儿子本来就少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的到来正好可以填补二牛的位置。
真是天算不如人算，这个孙子是被她给害死了。
厨房里摆着的装了药粉的纸，孙小兰认得，就是她那天给小臣那个小贱种的！
她一晚上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这个小兔崽子是怎么将药粉放到了她儿媳的安胎药里的。
本来大家都说要报公安的，但是她立马就想到。
要是报了公安，公安同志到镇上的药店医院一查，就知道自己前几天去买过什么药了。
到时候不但捉不到那两个小杂种，还把自己给搞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