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杨众交代完密折里的一应事宜,杨源望着东方既白的天色,终于将那卷写着\"寿数三旬\"的卦辞塞进炭火。火星舔过朱砂字的刹那,他忽然想起张大师临走前说的血渊莲——生于北境极寒之地,需以心头血浇灌才得以绽放。袖中玉坠子随着心跳轻颤,他摸了摸藏在靴底的银匕首,那是当年猎狐时用的,刃上还刻着\"众\"字。
雪粒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的光泽,林府朱漆大门上的铜环结着薄冰。小云子刚要叩门,杨源忽然抬手按住门环——那上面的麒麟纹,与撷芳阁旧门上的雕饰分毫不差。他想起某个雪夜,\"林唤儿\"曾握着他的手描摹这纹路,指尖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如今却只剩门环的寒意。
\"太子殿下驾到——\"通报声惊起檐下寒雀。杨源望着急奔而来的青衫身影,喉头忽然滚过涩意。林幻城发间未簪玉簪,只用根布条随意束着,衣襟上还沾着星点墨迹,倒像极了他们初遇时,那个在边疆道观里遇见的少女。
\"臣...参见太子。\"林幻城的揖礼低得过分,发顶露出的旋儿让杨源想起,几月前替他编花环时,指尖触到的柔软发旋。他忽然伸手扶住对方胳膊,触到的肌理比记忆中更嶙峋,袖口露出的胎记在晨光中泛着青白,像片即将融化的薄冰。
\"不必多礼。\"杨源的声音比平日低了半度,目光掠过林府影壁上的\"松鹤延年\"图。他从袖中掏出个檀木盒,里头躺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卦象:\"我让占星处的张大师算了,虚舟镜中...有位姑娘,或许是你要找的人。\"话音未落,林幻城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攥紧木盒边缘,指节泛起青白。
雪粒子忽然变大,打在影壁上沙沙作响。杨源望着林幻城颤抖的睫毛,想起卦辞里\"镜碎人亡\"的批注,喉间的\"血渊莲\"三字突然梗住。他摸了摸靴底的匕首,忽然福至心灵般补充:\"大师还说如果可以顺道寻得...稀世莲花,你这体质或有转机。\"木盒塞进对方掌心时,他故意让玉坠子蹭过那道胎记,像极了当年替他拂去肩上落梅。
林幻城忽然抬头,眼中翻涌的情绪让杨源想起塞北的冰湖——表面冻得严丝合缝,底下却藏着暗涌。\"谢殿下,殿下稍等我片刻,我去告诉一下如玥我们就走。\"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疾走,青衫下摆扫过雪地,露出靴底绣着的并蒂莲纹样——那是他去年赏的蜀锦裁的。
杨源望着那抹青色消失在游廊尽头,忽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指尖还残留着檀木盒的余温,混着林幻城身上的墨香,像极了那年抄经时,两人共执一支笔的时光。雪粒子落在眼皮上,他却笑了——有些谎,是要拿命去圆的,而有些花,注定要开在冰天雪地里。
\"等他回来就去虚舟镜。\"他转身时,玄色大氅带起的风卷走地上的鳞片。小云子望着主子腰间空了的玉坠子,忽然懂了那支银匕首的用处——原来血渊莲的传说里,还藏着半句没说的话:除了心头血,更需至爱之人的执念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