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阁楼的木门,霉味夹杂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积灰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纸箱层层叠叠堆到天花板,最上面那个牛皮纸箱上,用红笔写着“1947年租界悬案”。
“别动那些!”爷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他倚着门框,拐杖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影子。老人的白衬衫领口泛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布满皱纹的额头。
我从小就知道爷爷曾是租界最有名的侦探,但他从未提起过任何案件。此刻纸箱里露出一角泛黄的档案,照片上是一栋阴森的哥特式建筑,尖顶直指铅灰色的天空。
“这是幽灵别墅?”我指着照片问。
爷爷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怀表。这是他从不离身的物件,银壳上刻着缠绕的玫瑰花纹。当他按下表冠时,怀表盖内侧弹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爷爷穿着笔挺的西装,身边站着一位穿着旗袍的美丽女子。
“三十年前的今天,我在那栋别墅里失去了她。”爷爷的声音沙哑,“想听故事的话,去把棋盘摆好。”
接着爷爷陷入沉思良久很久,才开口讲三十年前的今天。1947年4月15日,星期六,阴
我整理好领结,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一遍。今天是肖公馆大小姐肖曼殊的订婚宴,整个法租界的名流都将出席。作为租界工部局特别调查科的侦探,我受邀前来维持秩序,同时也是为了调查最近频繁出现的“黑弥撒”事件。
肖公馆坐落在霞飞路尽头,这座尖顶的哥特式建筑被称为“幽灵别墅”。传说建造时死了七个工匠,每个月圆之夜都能听到地下室传来哭声。去年英国外交官离奇死亡后,这栋宅子被神秘商人高价收购,重新翻修后成了肖氏家族的私宅。
“宋侦探,这边请。”管家老吴穿着笔挺的燕尾服,恭敬地打开雕花铁门。他的右耳戴着一枚红宝石耳钉,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穿过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我注意到别墅外墙爬满枯萎的藤蔓,二楼某个窗户的窗帘突然被风吹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等我再仔细看时,那里只剩下空荡荡的窗框。
宴会厅布置得富丽堂皇,水晶吊灯下,宾客们端着香槟低声交谈。肖曼殊穿着白色婚纱,正在和未婚夫张明远说笑。突然,水晶灯剧烈晃动,玻璃灯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宾客们惊恐地抬头,吊灯的铁链突然断裂,巨大的水晶灯朝着肖曼殊砸下来!
我冲过去推开沈曼殊,水晶灯擦着我的肩膀砸在地上,碎玻璃飞溅。宾客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张明远紧紧抱住未婚妻,脸色煞白。
“没事了。”我安慰惊魂未定的肖曼殊,却注意到她的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抓痕。
这时,二楼传来女人的尖叫。我们冲上楼梯,看见伴娘王月茹倒在走廊中央,双手扼住喉咙,眼睛瞪得滚圆。她的脚下是一滩水渍,而墙上的穿衣镜完好无损。
“快叫医生!”我蹲下身检查,王月茹的皮肤呈现青紫色,指甲缝里残留着黑色泥土。她的右手紧握着半枚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扭曲的玫瑰花纹。
当医生宣布王月茹死于窒息时,窗外突然响起炸雷。暴雨倾盆而下,闪电照亮了穿衣镜,我在镜中看到二楼走廊尽头有个模糊的影子。等我转身时,那里只有一扇虚掩的木门。
“宋侦探,曼殊她……”张明远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她在浴室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我们冲进浴室,看到肖曼殊漂浮在浴缸里,头发缠绕着她的脖子。当我们把她拉出来时,发现她的手腕内侧多了一道抓痕,和王月茹的一模一样。
“宋侦探,老爷想见你。”老吴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语气平静得令人不安。
肖老爷躺在二楼书房的摇椅上,形容枯槁。他的右手缠着绷带,书桌上摊开一本《神曲》,但丁的画像被挖去了眼睛。
“宋先生,你相信诅咒吗?”肖老爷咳嗽着问,“三十年前,我父亲在缅甸走私军火,害死了七个英国士兵。他们的鬼魂附在这座宅子里,现在回来索命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里面是七枚青铜钥匙,每枚钥匙柄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其中两枚已经缺失,钥匙柄上的玫瑰花纹与王月茹手中的半枚钥匙吻合。
“当年我父亲把七枚钥匙分别藏在宅子的七个机关里,只有集齐钥匙才能打开地下室的金库。”肖老爷突然抓住我的手,“宋先生,一定要在月圆之夜前阻止他们,否则整个宅子都会陪葬!”
窗外雷声轰鸣,我注意到肖老爷的绷带渗出血迹,在摇椅扶手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当我转身时,发现老吴正站在阴影里,红宝石耳钉闪烁着诡异的光。
突然,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我们冲下楼,看见张明远跪在地上,面前是碎成齑粉的青花瓷瓶。他的手在发抖,目光呆滞地盯着花瓶碎片中的倒影。
“他们来了……”张明远喃喃自语,“就在镜子里……”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满地的碎片中,我看到无数个扭曲的自己,每个倒影的嘴角都挂着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