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林清梦回答,落在后面的允荇二人也赶了上来,“浅予仙君!”
“浅予仙君,您找到我师尊了么?”
林清梦摇了摇头,“尚未。”
说完看向凤星河,其实他是担心的,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柔声交代,“为师去找执明神君,你尽力而为,切勿勉强。”
凤星河撇了下嘴,心里很不高兴,执明神君,又是执明神君。但是也没说什么,乖乖点头应承:“弟子知道,您也小心。”
林清梦这才转头看着允荇,声音同与方才那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冷的直冒白烟儿,“此处太过广袤,那些鬼怪又遮挡视线。执明神君在哪里,你们有什么好办法找的到么?”
“能!师尊的本命之水乃是万水之源,我单狐山所学御水术都能追本溯源。”
允新语气颇为骄傲,一股脑的说完后闭上眼睛,双手结印,嘴唇蠕动念念有词。只见他的额头渐渐冒出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珠,双臂轻颤,看来这个术法极耗心神。
就在法咒结束的同时,一束几乎透明的水柱从他指尖而生,忽的向着北方窜了出去。
允荇急道:“仙君!快快跟上它!”
说着率先御尺追上,眼睛更是紧紧的盯着,一刻也不敢错开。冷风呼啸卷起不少沙砾断枝,那水柱又几乎透明,确实很难看清。
林清梦回头看了眼凤星河,眼中的不舍就要满溢而出,轻声说了句,“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受伤。”而后随着允荇二人御剑快速离去。
一路低空飞行,耳边哭嚎声一刻不止,无论何时低头,眼前都是残暴的恶鬼、奋力抵挡的修士、或奔逃或惨死的百姓们。
风中的血腥味儿越来越浓,林清梦的双手越握越紧,他甚至不知道置眼下这些人于不顾,先寻神君到底是对还是错了。
大约又行了百里,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笛声萦绕之处再无旁的声音,甚至不见人影,亦不见鬼影。
循着笛声望去,在前方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龟壳下面罩着百十来人。一身墨色大氅的执明神君站在龟壳前,手执长笛正在吹奏。
婉转的笛声蕴含着充沛的灵力,鬼怪皆被笛声吸引,在他身前团团层层的围了十余圈,一个个神情呆滞,手臂下垂,拖着武器既不攻击也不离去。
难怪周围不见鬼影,原来都聚集到神君身前了。
突然,允荇二人像丢了魂儿似的,直直的从长尺上往下栽去。
“小心!”
林清梦大惊失色,连忙御剑去接,一手薅住一人的衣领,“你们是怎么回事?”
然而无人回答他。
焚天剑急速下落,就在快到地面的时候,林清梦只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坠入云端一般,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忽的一阵天旋地转,他有些失神,险些也坠下石剑。心中大骇,慌忙咬破舌尖,连连甩头闭眼凝聚灵力,片刻之后,他的脑子里又恢复了清明。
这时他才发现,那些鬼怪的身下还聚集着不少百姓、修士,只是被高大的恶鬼挡住了。
郝掌门浑身浴血的站在最前面,他右手握着长剑拖在身后,左臂竟是在肩膀处齐齐的断了。
忽的想起上次神君吹奏的安魂曲,近乎是一种幻术。林清梦心中有了计较,看来现下这支曲子也是,而且更为厉害。但凡灵力低些的,不分敌我,统统都会陷入幻觉。
他不再耽搁,扬声道:“我来助您!”
执明神君闻声后退半步,一边继续吹奏笛子,一边仰头向上望去,惊诧之色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林清梦从焚天剑上一跃而下,将手中的两名弟子甩到龟壳边上,召来石剑握在手中,“神君,您……!”
“快别吹了!”
近身了才瞧的真切,执明神君身上的黑色衣袍早就被血染透了,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血,也不知是受了多少伤。
他的嘴角也在流血,每吹几个音节,便要溢出来一些。看来是被群鬼逼的别无他路,不得已使了这么个法子,也不晓得站在这里吹了多久了。
林清梦左手揽上他的肩膀往后拖,“您别再吹了!我来!”说话间右手将灵力灌注到焚天剑上,猛的挥了出去。
热浪翻腾火苗蹿升,一道道明红妖艳的火焰形成了红莲之状。红莲妖冶如血,花瓣层层叠叠向外翻卷,金色的脉络清晰可见。
林清梦接连舞动石剑,顷刻间十余朵硕大艳丽的红莲遍布半空。焚天剑直指天空,一道火束由剑尖喷出,又如波浪般散开,似火海一般拖住红莲,宛如一个盛放的业火莲池。
“散!”
随着他的一声轻喝,朵朵红莲飞速的旋转,花瓣纷飞,向四周散开射去,落到周围或人或鬼的身上。
笛声戛然而止,御魂笛随之也悄然隐去。
“嗷吼!”
“桀桀~!”
“呜~嗷嗷~!”
顷刻间,呕哑嘲哳的鬼怪叫声响彻云霄,没过上多久又渐渐的消停了下来。
恶鬼只要沾了红莲业火,哪怕只是小小的火星子,也会立时变成熊熊大火。直到焚尽一切邪恶,在世间不留半点儿痕迹。
恶鬼一个接着一个化为灰烬,嘶吼鬼啸声也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哀嚎求救的声音。
“啊啊~好疼!”
“救命,救命啊!”
“烫死了,烫死了,救命……”
业火喷薄而发,除了龟壳底下的人安然无恙,被御魂笛迷了心智的无一例外,都被火焰笼罩。
寻常百姓大多没什么感觉,偶有灼伤也不至于疼的呼天抢地,倒是被吓的不轻。喊了一会儿发觉没那么可怕,吃人的猛鬼也没了踪影,自然乖乖闭嘴。
至于百姓中的奸恶之辈,这火本就厉害,寻常人根本挺不住半刻钟,几乎跟恶鬼同时殒命。对此林清梦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说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会儿还在惨叫的几乎都是修士。他们身怀灵力,体格子健硕,沾的恶业再多也比不得地狱的恶鬼,自然要烧上好一会儿。
他们倒也不会瞪着眼睛等死。聪明些的晓得用灵力驱火,愚笨的则宽衣解带在地上不断的打滚。只是都没什么作用罢了。
“这是什么?!”
郝掌门被火焰包裹,只觉得皮肤阵阵刺痛,五脏灼热,并不是很难忍受。作为第一仙宗的掌门,到底是见多识广,很快反应过来是红莲业火。
他站的靠前,一抬头就瞅见了林清梦,晓得这是仙君的术法,他就是灵力鼎盛也未必能破,眼下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更是想也不用想了。
眼见身边几个徒弟被烧的狼狈,实在是心疼,于是收了长剑,踉跄着上前请求道:“此地恶鬼已除,还请您收了神火吧。”
林清梦环顾一圈后点了下头,左手松开执明神君,接着轻轻一挥,先散了郝掌门身上的。
他正准备为众人驱散火焰,郝掌门却又一脸急色的过来阻拦,右手大力的按住他的手腕,牵动左臂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不可这般,得一个个的解!”
“你说什么?”
林清梦不可置信的瞧着他,这老头是疼糊涂了么?
执明神君脸色惨白,终于得空喘息,他也不再强压着胸口翻涌的血气,“哇”的喷出来一大股鲜血。
一时之间眼前直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弯着腰拄着大腿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儿来。
耳边的嗡鸣声刚刚散去,哭叫求饶声便响了起来,他勉强直起身子瞄了一眼,却看见林清梦正要为众人驱火,郝老头说话又只说果不说因。
顾不得喉咙里还在翻涌,执明神君反手拽住林清梦的衣袖,急切道:“浅予!有邪修!”
林清梦的胳膊已经挥出去了一半,又被执明神君按了下来,火自然也没灭成。
“邪修?”
他不由得蹙眉,在地上打滚叫痛的,除了几个寻常百姓,其余的都穿着仙门弟子的服饰,或青色,或褐色,或红色,或白色。
林清梦心中不解,莫非是哪一家倒戈了,“神君,邪修是哪一家的?再这么烧下去可就都烧死了。”
执明神君剧烈的咳着,血沫子喷了满地。
“老朽知道。”
郝掌门伸手扥着林清梦的袖子,说的飞快,“青衣、褐衣的可解,他们是我门下弟子和无妄门的人。”
“炎煌仙府已经走了邪修路子,还有不少歹人穿了神山弟子的服饰鱼目混珠!”
执明神君被倒流的鲜血呛得满脸通红,咳个没完,捏着林清梦的手腕不住的点头,“剩、剩下的……”
“咳咳咳~”
“先、咳、绑了……咳咳……等下、我……咳咳……我、我来灭火。”
“我明白了。”
林清梦不再耽搁,踏上焚天剑从众人头顶掠过,一个一个的驱散。红衣或者黑袍的,业火则直接化作锁链将人捆了个结实。
……
凤星河木剑舞的贼溜,这一小朵红莲业火基本不费他什么灵力,全靠着帝俊剑自身的灵气,收放自如。
他盘腿儿坐在从掌下升起的风窝里,挪个地方便冲着下面大喊,“道友们小心了!”
先喊上两嗓子,再扬起手臂挥出木剑,罡风乍起,妖艳的红莲夹在风里,被绞的稀碎,化作无数片随着风一起扬出去。
等恶鬼被烧干净了,他只要稍稍催动木剑,散落的火苗又重新聚拢回来,化作一朵红莲回到剑里,无比的乖巧。
如法炮制了四、五次,凤星河收回红莲刚要继续往前,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没了恶鬼,下面的修士怎的打起来了?
滚滚雷鸣对阵灼灼幽炎,寒冰利刃对阵翻卷水龙。
凤星河暗道不妙,噌的站了起来,抻着脖子往后面望去。虽然看不见地面上的具体情况,但刚才除过鬼的地方,上空皆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些修士不都是来除鬼的?
也不对啊!眼下这对儿打的不可开交的一个使冰、一个使水,都穿着单狐山的衣裳,也都是水系修士没错,是内讧了吗?
“呦!”
“老子还当是谁这么有本事,原来是你这个小兔崽子!”
一道极为尖锐的声音倏的从身后响起,差点划破凤星河的耳膜。他觉得这嗓音在哪里听过似的,一回头,果然是熟面孔。
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大葫芦赫然出现在眼前。上面坐着一只穿着黑色银丝水波纹云氅,发髻斜在脑顶的臭猴子。
“原来是你!”
这个死猴子可不简单,我十有八九不是他的对手。得想个办法开溜,赶紧去找林清梦。
凤星河紧握帝俊剑,手心有些冒汗,面上却是一片淡然,甚至还御风靠近了一些,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冷笑道:“巫山的鬼门也是你们的手笔,没错吧?”
“不过你竟然还活蹦乱跳的,看来布结界的替死鬼另有其人,是你的猴子猴孙么?”
“伶牙俐齿的小兔崽子!”
伏奕跪坐在大葫芦上,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上次在青丘偷袭我,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娘啊!什么玩意?”
凤星河吓了一跳,左腕猛地下压,身下的旋风陡然升高,堪堪避过。
定睛一瞧,方才扫向自己,这会儿不断抖动的,竟是条黑色的巨蟒尾巴。蛇尾通体漆黑,没有一丝杂色,吊桶般粗细,覆有一层锋利的鳞片。
“你竟然是妖修?”
“哈哈哈!”
伏奕甩着尾巴大笑起来,嗓音更尖了两分,“老子是万年大蛇,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