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2月20日,凌晨4点,上海浦东陆家嘴
黄浦江的雾气还未散尽,谢一扬站在b-7地块的泥泞工地上,脚下踩着半张被雨水泡烂的《财经日报》。头版照片里,他对着镜头微笑的侧脸被刻意调暗,背景里海关缉私艇的轮廓若隐若现。
“谢总,九家银行的催款函今早会到。”赵明踩着钢筋碎屑走来,递过一份湿漉漉的传真,“工商行王主任说,央行特批的‘土地流转试点’文件已经下来了。”
谢一扬接过传真,纸张上“允许以地皮抵押循环贷款”的红头公章还在渗墨。他轻笑一声,抬脚碾碎地上港商自杀的遗照——照片角落,死者手腕剥了皮的红星刺青在晨光中泛着血色。
“告诉王德发,这块地今天就会变成三十亿的‘金融丧尸’。”他弯腰拾起半截钢筋,锈蚀的断口露出蜂窝状的劣质内芯,“红星帮从海南烂尾楼拆来的废料,正好给浦东的地基加点料。”
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三辆挂着“浦东开发办”牌照的轿车碾过泥坑。谢一扬眯起眼,看着为首车辆里郑组长那张铁青的脸——这位刚在《解放日报》上夸赞土地改革“大胆创新”的南巡组副组长,此刻正死死攥着女婿与港商的资金往来账本。
上午9点,浦东土地交易中心
拍卖厅里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花,谢一扬坐在首排,慢条斯理地翻着《瓦森纳协定》禁运清单。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听说扬帆集团用陆家嘴地皮套了三十亿,现在又要拍张江的地……”
竞价牌突然被重重拍在桌上。郑组长的女婿林志强站起身,西装袖口露出江诗丹顿的铂金表扣:“张江A-3地块,我出八亿!”
全场哗然。这块毗邻烂泥渡路的荒地,评估价不过三亿。
谢一扬头也不抬地举起竞价牌:“十亿。”
“十二亿!”林志强脖颈暴起青筋。他昨晚刚把澳门赌场的两千万筹码换成土地保证金,账目还热乎着。
“十五亿。”谢一扬终于抬头,对拍卖师露出微笑,“顺便提醒一下,林总抵押给汇丰银行的静安别墅,好像用的是伪造的房管局批文?”
林志强脸色骤变。他当然不知道,谢一扬今早刚让赵三爷的手下,把静安区档案馆里1987年的土地登记册泡进了福尔马林。
中午12点,扬帆集团上海办事处
谢一扬推开会议室的门,十二家信托公司的老总齐刷刷起立。他径直走到投影幕布前,按下遥控器。
“诸位看到的,是浦东新区2020年规划图。”激光笔的红点划过虚拟的摩天楼群,“现在投资张江地块,相当于用1994年的价格,买下未来陆家嘴的黄金席位。”
民生信托的刘总忍不住插话:“可那块地现在连排水系统都没有……”
“所以需要诸位的‘创新金融产品’。”谢一扬甩出一沓文件,“把地皮切分成一万份理财合约,年化收益率写18%,底层资产就标‘浦东开发预期收益’。”
会议室鸦雀无声。这种操作等于把荒滩包装成金矿,但文件右下角“周明远”的签字又让人不敢质疑。
突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明冲进来低声道:“红星帮的人混进了工地,正在b-7地块打桩机下面埋东西!”
谢一扬瞳孔微缩。他想起今早海关通报,红星帮走私的一批“工程测量仪”在码头失踪——那其实是东京大学实验室流出的放射性同位素。
下午3点,陆家嘴b-7地块
打桩机的轰鸣声中,谢一扬蹲下身,指尖拂过混凝土桩基上的日文标签。盖革计数器的嘀嗒声越来越急,赵明额头沁出冷汗:“谢总,这辐射量足够让整栋楼变成癌……”
“嘘——”谢一扬突然抬手,指向不远处正在接受《东方早报》采访的郑组长,“去告诉那位领导,他女婿竞标的张江地块,地下埋着更刺激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电视台的直播车呼啸而至。镜头前,郑组长声嘶力竭地宣布“暂停所有土地出让”,而他背后,谢一扬正把盖革计数器塞进林志强的公文包。
傍晚6点,外滩和平饭店
谢一扬站在套房的落地窗前,俯瞰黄浦江上往来的货轮。赵明递来刚出版的《新民晚报》,头版标题触目惊心:《浦东惊现辐射建材,某领导亲属涉案》。
“周书记刚来电话。”赵明声音发干,“南巡组决定全面核查土地出让流程,但……”
“但我们的三十亿贷款已经通过‘金融创新’转嫁给十二家信托公司了。”谢一扬抿了口红酒,目光落在江对岸的烂泥渡路。那里,红星帮的渣土车正把掺了放射性废料的混凝土,倾倒在张江地块的基坑里。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中,谢一扬摸出那张染血的澳门筹码券——编号与黄志强受贿录像带里的完全一致。他轻轻把它贴在玻璃上,筹码券的暗纹在闪电照耀下,显出一行小字:“土地魔术的最高境界,是让所有人都相信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