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婉看清来人是陆湛时,心里一慌,再看到对方衣袍上被她沾到的糖渍,心里是沉了又沉。
“对不起,表哥……”
她羞愧无比,拿出帕子,想帮他擦,却又碍于男女有别,不敢动手,整个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陆湛薄唇抿紧,俨然是有些不悦,但看着惊慌失措的小姑娘,最终只是淡淡道:“算了,不碍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脂婉很是惭愧,捏着糖画道:“那表哥一会儿将衣袍换下来,我让人给你洗。”
她得庆幸,表哥今日穿的不是官袍,否则就麻烦了。
“不必。”陆湛淡声拒绝了,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声音过于生硬了些,怕吓到她,又缓和了语气,“陈九自会拿去处理。”说罢,便转身回了府中。
脂婉松了口气,小手轻拍着心口。
她和冬香走到前院时,与一群人迎面碰上,连忙避到一边,垂低了头。
打前的是陆靖思和楼氏。
二人毕恭毕敬地将人送去了门外。
看着走出去的那群人,脂婉若有所思。
冬香小声道:“表姑娘,奴婢昨天就听说,今日会有人来府里,向三小姐提亲,看来刚刚走过去的,应该就是来提亲的。”
脂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跟着她出了一次门,又或许是因为她给买的糖画,向来稳重的冬香,在回瑶光阁的路上,竟然话多了起来。
“听府里的嬷嬷说,今日来提亲的,是畿县县令的公子,那畿县毗邻京城,所以畿县令是个肥差,但其公子先头娶过两房正妻,都没挨过一年,就都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脂婉顿了顿,先头娶过两房妻子,但都死了?
若不是克妻,便说明那畿县令的公子,有问题。
从刚才陆靖思和楼氏对那些客人的恭敬态度来看,这亲事,怕是已经定下来了。
可即使那县令公子有问题,二爷和二夫人,竟然也舍得将陆馨嫁过去。
陆馨自诩为陆家唯一的嫡女,向来高高在上,在她面前趾高气扬。
没想到,陆馨在她爹娘眼中,不过是个能换取利益的棋子。
不知陆馨知道后,会不会崩溃?
脂婉默默想着。
……
陆湛换了一身衣袍后,便去了大理寺。
见他到来,殴阳磊迫不及待地将一份卷宗递了过去,邀功道:“大人,下官总算是幸不辱命,在徐州蜇伏半个月之久,终于查清了军士杀人案的真凶,这是案子的卷宗,你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明日我便开始休沐了。”
陆湛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卷宗,翻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合起卷宗,良久没有说话。
殴阳磊唏嘘道:“其实阿祥和钟氏都很可怜,若非命运弄人,二人本是可以结为夫妻,过上和美幸福的日子的。”
陆湛没多说什么,只道:“军士可被无罪释放了?”
“有,我看着他被放出牢狱的,还让当地县令给予了一些补偿。”殴阳磊道。
“嗯。”
“另外,阿祥和钟氏的儿子,我也帮忙找了一户可靠的人家,帮忙带几个月,等钟氏服完三个月牢狱,便可与儿子团聚了。”殴阳磊又补充了一句,顿了顿,又道,“当地官府鉴于阿祥杀人,是被迫之举,并没有判他死刑,但他嫁祸他人,性质恶劣,便判了他斩黥城旦舂之刑。”
根据大辰律例,斩黥城旦舂之刑,是要被斩掉脚趾,还要在脸上黥字,且是无期徒刑,也就是说,一辈子得为国家修筑城池,回不了家,是死刑以下,最严重的刑罚。
殴阳磊说完,心情有些沉重。
阿祥一念之差,竟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不过只要不死,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思及此,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他故作轻松地说:“老大,这回我顺利完成差事,可有奖赏?”
“不是给了你半个月的假?”陆湛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个是你之前就答应的,不算!”殴阳磊说着,搓了搓手心道,“今日衙门没什么事情,不如早点下职,去喝酒?”
“好。”陆湛点头。
殴阳磊一怔,狐疑地看着他。
什么情况?
若换作平时,陆谨之已经拒绝了。
可今天,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他一脸警惕。
他可没忘记,这厮派他去徐州之前,也是异常好说话的。
“你该不会又给我设了什么陷阱吧?”他不得不怀疑。
陆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就不去了。”
“别别别,你既已经答应了,可不能反悔。”殴阳磊连忙道,“我去叫段凌,咱们三人今晚不醉不归!”
定国公府。
脂婉想多画些画卖给书肆,晚膳过后,便伏案作画到了深夜。
最后太困了,她本打算眯一小会儿的,结果眼睛一阖上,便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睛时,竟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屋里。
屋子不算很大,中间却有一个水池。
从冒着热气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个温泉池。
脂婉晚上还没沐浴,看到这个池子,不由有些想下去沐浴。
她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屋里没人,门又栓着,正准备解衣裙,却忽然看到氤氲的水气里隐约坐了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转身跑,却听到男人低沉微哑的声音道:“跑什么?”
脂婉脚步一滞,认出了这个声音。
“是你!”
见是老熟人,脂婉便不怕了,还大着胆子走近了男人。
这一走近,便看到了水里男人若隐若现的躯体。
“咕咚!”
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睁大美眸,想看得仔细一些。
晚间,她还在为作画发愁,没想到,现在就有了现成的素材。
男人肤色偏白,胸膛却很结实,腰线紧实有力,一路向下延伸……
看得太入神,她一时竟没注意到男人伸来的手臂。
直到“哗啦”一声,她整个人被拽进了池子里。
她一把抹掉脸上的水,嗔怒地瞪着男人,“你干什么拽我下来?”
男人似是挑了下眉,声音低沉,带着戏谑,“你不是想看么?这样是不是能看得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