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三桂一路追随袁崇焕,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抵达京城述职。
本满心期许能与袁督师一同面圣,将辽东战事的谋划之精妙、艰辛之种种,详尽且诚挚地向圣上阐述,盼着能为边疆局势的转机赢得契机。
然而,到了京城,崇祯却只宣召了袁崇焕一人。
无奈之下,我只能在驻地焦灼地等待消息,满心的忧虑如汹涌的浪涛,肆意翻涌却无处宣泄。
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似有蝼蚁在心头啃噬,坐立难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袁督师在辽东战场的飒爽英姿,又担忧着他此刻独自面对圣意的境况。
进京之后,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疯传一些耸人听闻的流言。
说袁督师擅自斩杀毛文龙,那可是手握重兵的东江镇主帅,此等行为无疑是军中大忌。
更离谱的是,传言还说袁督师和后金暗中勾结,背着朝廷搞秘密和谈。
这些流言仿若浓重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心系国事之人的心头,令人几近窒息。
我心中烦闷到了极点,跟随袁督师多年,我对他的为人再清楚不过。
他一心只为大明江山稳固,那坚毅如炬的眼神,为边疆日夜操劳而日渐消瘦的身影,无不彰显着他对大明的耿耿忠心。
这些流言,定是有人蓄意恶意中伤,我决然不信袁督师会叛国投敌,心中对造谣者的行径充满了愤慨与鄙夷。
正心烦意乱之际,洪承畴府上的家丁匆匆跑来,递上名帖,言辞极为恳切地邀我和三桂过去一叙。
我对洪承畴在朝堂上的事迹略有耳闻,知晓他在朝中威望颇高,凭借卓越的军事才能与政治手腕,在诸多事务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可他突然邀我们,实在令我起疑。
但又念及眼下局势错综复杂,说不定他真有要事相商,犹豫再三,终是决定赴约。
三桂听闻邀约,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闪烁着兴奋与贪婪的光芒,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
他急切地搓了搓双手,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兄弟,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啊!洪大人主动相邀,肯定是看中了咱们的本事,往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说着,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催着家丁快走,那副急切的模样,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平步青云,功成名就的未来。
一路上,三桂不停地催促着马匹,速度快得几乎要将我甩在身后。
他还时不时回头,眼神中满是催促与不耐,大声喊道:“兄弟,快点儿!莫要让洪大人久等,误了这大好前程!”
我望着他那急切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也只能无奈跟上。
等我们到了洪府,一进客厅,里面空无一人。
我正暗自纳闷,洪承畴从内室稳步踱步而出,脸上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那笑容里仿佛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热情地抬手示意我们坐下,举手投足间尽显官场的老道,那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审视,仿佛在考量我们是否值得深谈。
三桂一见到洪承畴,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原本挺直的腰背瞬间弯成了恭敬的弧度,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那笑容夸张得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抢在我前面,快走几步,双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洪亮却又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洪大人,久仰您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大人尊容,实乃三桂几世修来的福分。三桂一介武夫,能承蒙大人邀约,感激涕零。往后若能在大人麾下效力,定当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他还偷偷抬眼观察洪承畴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反应,仿佛试图从洪承畴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对自己有利的信号。
寒暄过后,洪承畴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二位将军一路追随袁督师,在辽东战场历经艰险,想必对那边的局势最为了解。如今朝堂之上,对辽东战事议论纷纷,圣上也极为关切,我虽身处朝堂,却总觉得对前线实情把握不够精准,故而想请二位前来,好好聊聊。”
原来,他是想从我们这里获取一手的辽东战事情报,以便在朝堂上更好地应对,为圣上出谋划策,这也解释了他邀请我们的动机。
我按捺不住心中对局势的看法,起身在厅中急促地来回踱步,向洪承畴慷慨陈词。
从关外后金势力如恶狼般迅猛崛起,对大明边疆构成严重威胁,那八旗铁骑的凶悍,一次次侵扰边境,烧杀抢掠,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说到中原腹地匪患丛生带来的内忧,李自成、张献忠等势力不断壮大,攻城掠地,使得本就风雨飘摇的局势雪上加霜。
我讲述着这些年打仗,如何如精明的猎手般,仔细勘察山川地势,巧妙利用地形优势,挑选精锐士卒组成小队,如暗夜幽灵悄然潜入敌后,打敌人个措手不及,凭借这些战术,我们也曾多次立下战功。
在讲述过程中,往昔战场上的烽火硝烟、生死搏杀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心中既有对往昔战斗的豪情,又有对当下局势的忧虑,言辞间不自觉地带出了几分急切与无奈。
洪承畴坐在太师椅上,手抚胡须,时不时点头,口中还发出几声赞许。
这位洪大人,我早有听闻。早年靠科举入仕,在中原围剿农民起义军时,军事才能便崭露头角。战场上,他谋略过人,排兵布阵仿若下棋,落子间尽显智慧,每一步皆经深思熟虑,名声也因此远扬。
“将军作战勇猛,又有谋略,实乃国之栋梁。只是这和金国的战事……” 他话锋一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实在不容乐观啊。”
言罢,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们,那眼神锐利得似要洞察我们的内心,仿佛在等待我们对局势的进一步见解,又似在考量我们的立场是否与他契合。
三桂一听,立刻像被点燃的爆竹,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接话。
他向前跨了一大步,双手挥舞着,眉飞色舞地说道:“洪大人所言极是!如今这局势,乱得像一锅粥,非得像大人您这样有雄才大略的人来掌舵不可。依三桂看,和谈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先稳住金国,腾出手来收拾国内的匪患,等咱们缓过劲儿来,再一举荡平金国,恢复我大明的威严!若大人能统领大局,三桂愿做先锋,为大人披荆斩棘,扫平一切障碍,立下不世之功!”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已经置身于战场,指挥着千军万马,凯旋而归,接受众人的欢呼与赞誉。
没一会儿,洪承畴叫来管家,吩咐道:“带这两位将军去我这府邸四处转转,我随后就来。”
管家领命,带着我们在府中走动。
路过一处偏房时,我听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似有人在低声交谈。
我刚欲凑近细听,管家神色紧张,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汗珠,双手不自觉地搓动衣角,声音微微颤抖地急切催促道:“将军,请这边走。若是误了大事,我们都担待不起。”
那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这反倒令我对偏房里的秘密愈发好奇。
我心中暗自思忖,这偏房之中究竟藏着何种机密,竟让管家如此紧张,说不定与当下朝堂的风云变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三桂呢,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偏房,眼神中满是不屑,仿佛在说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
他转过身,催促着管家:“快点儿,快点儿!别耽误了洪大人的事儿,也别浪费我们的时间。说不定洪大人马上就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我们呢!”
在他心中,与洪承畴建立更紧密的关系,获取更多的功名利禄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这偏房里的秘密,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
转了一圈后,回到客厅,洪承畴一脸严肃地说:“此次袁督师进京面圣,怕是要有大变啊。”
我心中一惊,忙问:“大人何出此言?”
其实,在之前的章节中,已有伏笔暗示高起潜的异常。
高起潜去辽东劳军期间,与军中一些心怀叵测之人暗中来往频繁,行为鬼祟。
他回朝后,常在皇上面前对袁崇焕的军事行动诸多挑剔,言语间似有深意。
如今,洪承畴缓缓踱步,声音低沉地说:“皇上身边的高起潜公公,之前去辽东劳军,回来路上和金军碰上了,不幸被俘。后来虽被救回,可他在金兵大营听闻,袁崇焕居然和金国私下和谈。再加上袁督师假传圣旨杀了毛文龙,这可是犯了大忌讳!更要命的是,有人揭发,袁崇焕以前是阉党余孽,天启年间,还给魏忠贤修过生祠。”
我心中一震,赶忙说道:“袁督师说不定是无奈之举。当时魏忠贤权势熏天,朝堂上不依附他的都被打压,袁督师为了辽东军事计划能顺利推进,才出此下策。这些年,我跟着袁督师,亲眼看着他为了大明边疆,费尽心血,出生入死,怎会叛国?”
我一边说着,一边回忆起与袁督师在辽东的日日夜夜,那些艰苦卓绝的战斗,他身先士卒的身影,心中愈发坚信他的忠诚,同时也为他如今遭受的污蔑感到痛心疾首。
三桂听后,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急切的模样。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装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说道:“袁督师他…… 他或许真有难处。但如今圣意难测,咱们也得为自己的前程着想。洪大人,您若能接替袁督师,那是大明之福啊!三桂愿毫不犹豫地追随大人,为大人效犬马之劳。大人指东,三桂绝不往西,定要在大人麾下闯出一片天地!”
他的语气中,对袁督师多年的追随情谊瞬间被对新靠山的热切攀附所取代,仿佛之前在袁督师身边的岁月只是他通往更高地位的垫脚石。
洪承畴冷笑一声:“朝堂之上,谁会听这些解释?如今圣意难测,袁督师怕是凶多吉少。”
我着急地追问:“那袁督师最后会怎样?”
洪承畴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圣上有意派我去辽东,接替袁崇焕督师。”
他目光紧紧盯着我们,“将军们年轻有为,若能到我麾下,必能共创大业。”
我心中一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我挺直腰杆,毫不退缩地回应:“大人,国难当头,金兵和匪患皆为大患。您主张和谈剿匪,我却认为攘外和安内需一同抓,国土一寸都不可丢,怎能轻言和谈?”
我这火爆性子,碰上这种对国家大事草率的决策,实在难以抑制,话一出口,便直直地盯着洪承畴,丝毫不惧他的威严。
然而,在这强硬的态度背后,我心中也在暗自思索,自己的观点是否过于理想化,是否真的忽略了朝廷面临的实际困境,可一想到边疆百姓的苦难和国土的安危,我又觉得自己的坚持并无过错。
三桂却满脸堆笑,立刻凑到洪承畴身边,点头哈腰地说道:“大人高瞻远瞩,和谈确实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以大人的谋略和威望,和谈之后,必定能迅速整合各方力量,剿灭匪患,再图北伐,收复失地。三桂对大人的决策佩服得五体投地,愿死心塌地跟随大人,为大人的大业赴汤蹈火。只要能在大人麾下建功立业,三桂别无所求!”
他全然不顾我的反对,一心只想讨好洪承畴,为自己谋取前程,甚至不惜贬低自己的原则和立场,将对功名利禄的渴望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洪承畴皱了皱眉,语气加重了些:“年轻人,莫要意气用事。如今大明国力衰弱,国库空虚,若同时打两场仗,军队粮草供应都成问题,必定疲于奔命,根本难以为继。和谈,是为了争取时间,让百姓得以喘息,军队也能重新整顿。”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也有着对局势的深刻洞察,可我却难以认同他以和谈求一时安稳的做法。
我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洪承畴的管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洪承畴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来,对我们说道:“将军们,事态紧急,老夫先失陪了。”
说罢,匆匆离去。
我心中满是疑惑,决定悄悄跟上去一探究竟。
此时的我,心中既有对秘密即将揭晓的期待,又有一丝不安,仿佛即将踏入一个未知的危险境地,预感这背后隐藏的阴谋或许远超想象。
三桂却在一旁抱怨道:“这洪大人,怎么说走就走,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咱们可别误了大事,要不先回去,等洪大人有空了再拜访?要是因为这事儿惹恼了洪大人,咱们的前程可就毁了。”
在他心中,似乎更担心因为此事得罪洪承畴,影响自己的前途,全然没有对真相的好奇和对局势的担忧。在他的世界里,功名利禄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为其让路。
就在我准备跟上洪承畴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
管家下意识地转头张望,就在这瞬间,洪承畴已快步走向偏房。
等管家反应过来,我已跟了上去,他虽面露焦急却又无法立刻抛下手中处理的突发状况来阻拦我。
三桂见状,犹豫了一下,也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念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别惹上什么麻烦。要是耽误了洪大人的事,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的脚步拖沓,眼神中满是不情愿,仿佛每走一步都在担心会陷入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境地。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洪承畴身后,只见他快步走向之前路过的那间偏房。
还未靠近,便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说的这些可是关乎叛国的大事,你确定属实?” 洪承畴的声音带着愤怒与震惊。
“大人,千真万确,我安插在高起潜身边的人传来消息,他所谓在金兵大营听到袁崇焕和谈,全是假的,是他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污蔑袁督师。还有那揭发袁崇焕是阉党余孽的,也是有人暗中指使。” 另一个声音急切地说道。
我心中震惊不已,没想到这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复杂的阴谋。
洪承畴沉默片刻,说道:“快,备马,我要立刻进宫面圣,向皇上禀明此事。”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暖,原来洪承畴并非如我之前所想,是个只知妥协求和之人,他心中亦装着大明的正义与真相。
我大步走进偏房,向洪承畴抱拳说道:“大人,我愿与您一同进宫,为袁督师作证!”
洪承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桂却在一旁面露难色,嗫嚅着:“这…… 这进宫面圣,万一触怒了皇上可怎么办?要不…… 要不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要是因为这事儿得罪了皇上,咱们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功名利禄啊。”
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和犹豫,在忠诚与功利之间,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功利。他害怕因为参与此事而失去自己可能获得的功名利禄,所以宁愿选择退缩,放弃为袁督师洗刷冤屈的机会。
但我心意已决,与洪承畴迅速出府,向着皇宫疾驰而去,期望能赶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为袁崇焕洗清冤屈 。
一路上,马蹄声急促,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马蹄的落下,都似敲在我的心上,担心着袁督师的命运,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可能遭受的冤屈,只盼能快些见到皇上,还他清白。
而三桂则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时不时还回头张望,仿佛在寻找着退路。他的心中或许还在盘算着,如果此事对自己不利,该如何撇清关系,继续寻找下一个能让他飞黄腾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