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凝固,初九从嘴里轻飘飘地吐出“死”字,就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事。
三大娘还在坚持,“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这女人啊,找个男人就旺了,再说了,就你这模样,嫁出去那也是包享福的命,只会比家里过得更舒坦!”
“有福那也得有命享才行。”大堂嫂阿慧适时出声,眼睛斜着打量了一下初九,“长得再好看还不是个吃白饭的,冤大头可不好找,三大娘,我劝你还是甭瞎操心了,别到时候真给自己身上找了晦气。”
“就是就是,在哪儿吃白饭都是吃,目前暂时没有去别人家吃的打算。”
初九说完,也不管桌上每个人异常精彩的脸,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就转身离开。
等她一走,大堂嫂才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拍桌子,“嘿,小娘皮的,真够不要脸!”
“阿慧!”老太太对她这个称呼很是不悦,“嘴上留点德。”
至于三大娘的提议,老太太也没有同意,只留下一句,“初九还小,好不容易认回来,想多留几年再找人家。”
二大娘在一旁全程没有说话,她早就知道这事儿不会那么容易做到,所以才会去撺掇老三出面,没想到,老三还真给面子,一下就上套。
接下来就等她使劲吧,能成最好,自己也不用去触婆婆的霉头。
有了老太太的这番表态,相看的话题暂时没人再去提起,可三大娘心里头还在琢磨,这丫头片子留在家里看着就烦,早晚都得嫁人,不如趁现在还活着,多换点彩礼钱回来,也不至于白瞎那张好看的脸蛋儿。
到时候人一走,那屋子不又空出来了?
时至今日,她还是没放弃当初占屋子的念头,甚至晚上睡觉前,都在琢磨这村里村外谁家还有合适的单身汉,不能太好,初九不配,但也不能太差,不然老太太那边可不好说服。
就这样想了一夜,还真让她挑出个人来,天一亮,匆忙吃了早饭就走了。
家中其他人也各自有事情要做,大娘二大娘约着去了河边洗这段日子攒下来的脏衣服,几位大爷则在收拾后院的自留地,东东小辉两人领着天赐出门玩儿,大堂嫂不放心,也要跟着一块儿,走前还不忘让女儿去山里拾点柴火。
初九听着院子里那咋呼的大嗓门,有些无语,那屋子里躺着个大老爷们儿不去使唤,指望一个小孩儿?
就那小身板,捡一天能够烧几顿?
她本来是没想管这事儿的,可看着小姑娘背上那快要赶上自己高的背篓准备出门,叹口气,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姑姑?”见她走来,小姑娘惊极了,她知道这个漂亮姑姑身体不好,平时都是在家待着,没想到今天会跟自己一起出门。
初九上手将她那篓子拿过来,又示意她走前面带路。
“姑姑是要跟我一起吗?”
初九点点头,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太突兀,辩解道:“我就是想去山上看个新鲜,别指望我能帮上忙,活儿还是得你自己干。”
“用不着用不着,姑姑你就放心吧,不会麻烦你的。”
说着,就要伸手将篓子夺回去,被初九抬手挡住,“行了,快走吧。”
两人慢悠悠地往后山的方向走去,担心初九无聊,小姑娘一路上都在跟她说话解闷,也说了自己的名字。
方招男。
这名字,跟方盼儿是一个类型,初九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这些人求子的观念实在太强,她真该庆幸没穿在这样的家庭里,不然改名都得费半天劲。
不过小姑娘对这个倒是没有丝毫的排斥,许是周围太多这样的。
说是送到山脚下,但到了地方,初九也没说回去的事,反而让招男带着自己上去,在她捡柴火的时候,顺手往篓子里丢上几根风干了的小木棍,这一来二去的,倒是很快就捡了一大半。
“姑姑,差不多了,我得先送回去一趟,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一起回家?”方招男伸出手掂了一下背筐的重量,确定不能再加之后,这才出声询问起初九的意见。
初九被她单纯的性子逗笑了,又不是真的弱不禁风,都一起来了,还不至于让一个小孩子下力气。
只不过,背到家附近时,还是得换回去。
正跟招男说着这么做的理由时,耳边突然响起另一个人兴奋的声音:“天仙!”
听到这个称呼,初九就猜到了是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毛根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朝自己挥手,以及身边没来得及捂住他嘴的江淮。
这两人,来山里做什么?
正疑惑着,毛根已经三两步跑了过来,看着地上的背筐,立马就明白她是来捡柴的,只是里面那小细枝条实在不够看的,还以为是初九从城里来的,不知道怎么捡。
“天仙,你这柴火捡得不对,得挑那种又大又耐烧的,要不还是我来帮你吧!”
说着,就准备往山头跑,然后被紧跟过来的江淮给拦下。
初九听着他的话,有些无语,她当然知道得挑大的,挑完了,然后呢,一根一根往家拖吗?
这毛根是直男吧!
见他这会儿已经开始跟江淮理论上为什么不让帮忙,初九平复了一下心情,走上去先说了句谢谢。
“小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多了我跟男男两人也弄不回去,就不麻烦你了。”
毛根挠挠头,“弄不回去这不有我跟淮哥嘛,怎么能让你们女生来呢。”
得,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直男。
对于他的好意,初九还是给拒绝了,家里住着几个多事精,这三大娘还在寻摸找个冤大头给自己嫁出去呢,这要是看见村子里有男人帮着她干活儿,指不定又要闹出点什么来。
道了谢就准备离开,又听见毛根大着嗓门喊了句:“天仙,拜拜~”
还是这个称呼,纵使初九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下次别这样喊了,叫我初九就行。”
“得嘞,初九,拜……!”
最后一个拜字还没喊出来,屁股突然就挨了一脚,毛根不解地看着江淮,就听他开口纠正着自己的称呼:“叫方同志。”
声音低沉有力,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毛根揉着屁股,委屈巴巴地改口:“得,方同志,你慢走。”
两人这番互动,成功逗乐了初九,再次道别后,她将筐子背上转身下山,方招男则是不放心地走在她身侧护着。
江淮的目光紧随其后,直到看见她脚步稳当,才拉着毛根去看先前做好的陷阱。
而这边初九下了山,在村口时就把篓子还给了方招男,一回到院子,就看见家里又多了不认识的男人。
一米七几的个儿,头发也不知用什么抹上去的,油光锃亮,身上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工装。
听到动静,对方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时,那男人的表情瞬间变得痴迷,这时三大娘刚好从屋里出来,看到初九回来,脸上立马扯起一抹虚假的笑。
“丫头啊,这是我娘家侄子王全,你叫全表哥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