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埋伏!\"
腐臭的夜风卷着火星掠过胡凯旋的脸,他猛然按住四皇子肩膀,话音未落,破空声撕裂夜幕,他拽着四皇子滚进壕沟,三支黑翎箭擦着发髻钉入身后榆树。
\"赵无咎这个疯子!\"四皇子抹去脸上泥浆,壕沟外已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举着火把的百姓被铁甲骑兵驱赶着涌来,孩童的啼哭混着马蹄声震颤大地,胡凯旋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那些百姓脖颈都系着染血的麻绳,像被驱赶的羔羊。
\"放!\"高处传来阴冷喝令。,胡凯旋抬头看见山崖上衣服翻飞,赵无咎脸色阴沉着,箭雨泼下的瞬间,他踹翻沟边木车:\"躲进来!\"
木屑飞溅中,胡凯旋扯开衣襟掏出急救包,四皇子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异乡人用银针缝合伤者动脉,纱布裹住断臂时动作比宫中御医还要利落。
\"东南角骑兵阵型松散。\"胡凯旋看了下虎口血迹,从腰后摸出个陶罐,\"四皇子,敢不敢跟我玩把大的?\"四皇子看着他往罐子里倒火油,突然笑出声:\"你比本宫那些兄弟有趣多了。\"
三百步外,赵无咎正要下令第二波箭雨,忽见西南密林腾起冲天火光,皇城司的士卒刚要转向,胡凯旋已带二十轻骑从东侧杀出,马蹄裹着湿布踏过泥沼竟悄无声息,等哨兵发现时,淬毒袖箭已扎进咽喉。
\"他们要烧粮车!\"副将惊呼。赵无咎冷笑拔剑,却见那队骑兵突然调头冲向百姓聚集处,胡凯旋挥刀斩断麻绳,百姓脖颈的淤痕让他想起集中营照片里犹太人的刺青。\"往北跑!\"用力大喊着。
四皇子在混战中眯起眼睛,这个总说着\"人权平等\"的怪人,此刻竟用身体为老妪挡开流箭,
黎明时分,残军退守破庙。胡凯旋正在给伤兵包扎伤口,忽然腰间一凉,四皇子短刀抵着他后腰:\"你救人的法子,不像中原医术。\"
\"要杀我早该在鬼兵营动手。\"胡凯旋头也不回,继续照顾着受伤士兵们。
破庙漏风的窗棂外飘着细雨,铁匠老武瘸着的那条腿正架在香案上。他粗糙的手指捏着半截箭杆,炭笔在龟甲上画出歪扭的线条:\"胡将军说的那个...模、模块化?\"
\"就像搭积木。\"胡凯旋蹲在篝火旁,把三根木棍拆开又组合,\"弩臂用榫卯结构,箭匣单独铸造。\"火星噼啪炸开,映着他手里用伞骨改装的弹簧片。
四皇子斜倚在神像底座冷笑:\"让个瘸子造兵器?不如指望母猪上树。\"他话音未落,老武突然抄起铁锤砸向供桌,腐朽的木板应声裂开,露出藏在夹层里的齿轮,那花纹竟与四皇子玉牌上的图案有七分相似。
\"这是前朝工部的机括图。\"老武瘸腿上的旧伤疤在火光下泛红,\"二十年前他们抓走我爹时,我躲在房梁上看见的。\"他吐掉嘴里的铁钉,把齿轮卡进木弩的凹槽,咯嗒一声脆响,三棱箭镞自动卡入滑槽。
胡凯旋瞳孔骤缩,这分明是简易版半自动弩!他猛地抓住老周的手:\"您见过带弹簧的机括?\"
\"那年大雪封山,钦天监的大人们...\"老武突然噤声,浑浊的眼珠倒映着四皇子骤然绷直的脊背,破庙外传来乌鸦惊飞的声音,远处隐约有马蹄踏碎水洼。
\"报!赵无咎的先锋骑兵距此不足十里!\"斥候撞开庙门时,胡凯旋已经扯下神像的绸袍铺在地上。他用炭笔画出等高线图:\"老武,现在能改装多少弩机?\"
瘸腿铁匠把铁砧砸得火星四溅:\"给老子二十个婆娘打下手,\"话音未落,几个背着孩子的妇人已经冲进来抢过工具,四皇子眼睁睁看着流民们用菜刀削箭杆,用纺锤绕弓弦,有个缺门牙的老头甚至拆了佛龛的金漆涂在箭羽上。
\"你让他们碰兵器?\"四皇子攥住胡凯旋的腕子,\"贱民持械按律当斩!\"
胡凯旋反手亮出一把小军刀削断他半截袖口:\"等活下来,我教你什么叫人民的力量。\"他突然提高嗓门:\"王婶!带孩子们去后殿熬松脂!李叔把驴车轱辘卸了做盾牌!\"
惊雷炸响的刹那,第一支火箭已经钉在庙门上,赵无咎的骑兵如黑潮漫过山丘,却在三百步外齐齐勒马,二十架木弩架在残破的砖墙上,老武瘸腿跪在雨里,独眼贴着自制的瞄准镜。
\"放!\"胡凯旋的嘶吼混在雨声中,机括震动的嗡鸣像群蜂出巢,箭矢穿透雨帘时竟带起螺旋状的水雾,冲在最前的重甲骑兵突然惨叫,三棱箭镞钻进铁甲接缝处的牛皮,带倒刺的箭尾还在嗡嗡颤动。
四皇子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他亲眼看见那个整天缩在角落纳鞋底的刘寡妇,此刻正用捣衣杵操作着弩机转盘,更可怕的是中箭倒地的战马,伤口流出的黑血竟腐蚀了青石板,箭头上抹的是腌菜缸里的腐乳!
\"第二队上铁浮屠!\"赵无咎在雨幕中举起令旗,地面开始震颤,具装骑兵的马蹄包着铁刺,像移动的刀山压过来。胡凯旋突然吹响竹哨,庙顶哗啦啦竖起七面破铜镜,正午的阳光刺破乌云,晃得重骑兵阵型大乱。
\"就是现在!\"老武独眼充血,猛地拉开藏在香炉下的机关绳,庙前土地突然塌陷,埋着的上百个陶罐同时炸开,那是胡凯旋带人用茅坑硝土炼的土火药,四皇子被气浪掀翻在地,满脸泥浆地看着披甲战马在火焰中哀鸣。
\"这个混合了硫磺和砒霜。\"胡凯旋把水囊砸在他怀里,
残阳如血时,赵无咎终于退兵,胡凯旋蹲在冒烟的陷坑旁,给老武点了烟,瘸腿铁匠吐出烟圈:\"将军说的那个流水线,可是墨家失传的...\"
\"是流水线,但不是墨家。\"胡凯旋用树枝画着简图,\"每个人只做最擅长的工序。\"
老周叼着烟杆的手突然顿住,炭笔在龟甲上戳出个黑点:\"将军是说...让打铁的老张专门做机括,编藤筐的刘婶只管削箭杆?\"他独眼里泛起精光,烟灰簌簌落在画着榫卯结构的草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