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节,寒风凛冽,集市的热闹却比以往更甚。
路边,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着,满脸兴奋之色,似乎在激动的讨论着什么。
楚俭之快步绕过纷扰的人群,来到了一处院落前。
远离喧嚣闹市,此处的院落静谧不少,只依稀听见院中传出男子的呼喝打斗声。
“笃笃笃”院门刚被敲响,便立刻打开,显然里面的人早已等候在门口。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看清来人,他满脸期待之色。
“俭之,可有见到桑青大人?”
楚俭之沉默摇头,中年男子肉眼可见的失望,他轻叹一声。
“也罢,快些进来吧,巨子已经等你很久了。”
“巨子今日到长安了?”
楚俭之眼睛微亮,立刻快步进了院中。
穿过长廊,便是宽阔的宽阔的练武场。
练武场上积雪未散,众多弟子却衣着单薄,顶着寒风腾挪跳跃。
楚骁手持长剑,与一名男弟子打的难舍难分。
他们二人的附近,亦有不少弟子在一旁观战,间或侧首轻声讨论,但都没有发出声响干扰二人。
楚俭之不过粗略一眼,便以断定,这场比试,那男弟子必输。
楚骁虽是女子,但不论身手与天赋,都不弱于他。
若非她无心家族之事,楚墨下一代巨子非她莫属。
楚俭之脚步未停,目光在楚骁身上停留片刻,旋即加快了步伐。
书房内,御衡垂眸看着眼前的疆域图。
他的手指落在了河西之地。
这些年,随着卫青、霍去病的征战,曾被匈奴夺走的疆土也已重归汉庭。
他相信,只要有这二位将军在,匈奴不足为惧。
他的目光微动,手指轻轻益华,落在了南越的一处水域,神色瞬间锐利了几分。
他可不认为,当今陛下会放弃南边这片丰饶广袤的土地。
南方多水,战船必不可少。
若想要最坚固的战船,整个汉庭,也只有墨家才能锻造......
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御衡的思绪。
他抬眸望去,很快楚俭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巨子!”
楚俭之神色激动,疾步上前行礼。
御衡神色柔和的看着眼前的后辈,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不必多礼,这几日辛苦你了。”
听到这话,楚俭之面露羞愧,他缓缓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件。
“俭之无用,未曾拜访到桑青大人。”
御衡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无妨,等他归家,我亲自拜访。”
未曾被责怪,楚俭之却更加羞愧了。
想着当下各家处境,他心中更多了几分焦虑。
“巨子,如今儒家独大,朝中大半朝臣皆是儒学一脉,对于我们更是万般打压。”
“桑青是农家主事之人,如今也仅仅只谋得个农监的职位,屈于大司农之下。”
“他愿意做这个引荐之人吗?”
话到最后,已是满满的怀疑。
御衡神色依旧波澜不惊,他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份信件递给楚俭之。
“这是前几日,尚方令送来的信件。”
楚俭之脸色微变,忙伸手接过。
尚方是专用皇室制作御用之物的部门,墨家并无人弟子在那任职。
如今尚方令能够送来这封信件,不过是因为早年与御衡曾有过私交罢了。
这信件一入手,楚俭之便察觉到了不同。
手中这纸,明显比霍家女郎所制之纸更加粗糙。
而他们墨家赶制的纸张,细腻光滑远胜霍家女郎所制的纸张。
“巨子,这纸!”
御衡示意他打开信件,自己则捧起了清茶,细细品味。
看完了信件内容的楚俭之神色变幻不定,情绪更是难以平复。
朝中,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研制出了更加廉价的纸张,并且已经在长安售卖。
那他们墨家如今投靠朝廷,还能得到陛下的重视吗?
御衡看着楚俭之的神色,心下轻叹。
他如今已是花甲之年,家族事务迟早要交到这孩子的手上。
只是这孩子,还是缺少历练,太过稚嫩了些。
“不仅是这些纸张,如今官盐也已在长安附近集市售卖。”
“相同的售价,却比私盐更加细腻。”
“你这几日忙着拜访农家桑青,只怕也不曾关注这些变化吧。”
楚俭之脸上多了几分愧色,他想到了今日集市上遇到了那些百姓。
他们的话中提及了盐与纸,只是他着急赶路,并未停下打听。
他忙对着御衡行了一礼。
“是俭之的疏忽,往后市井之言,我定会多加留心。”
御衡颔首,示意楚俭之坐下。
“那霍家女郎改良的并不是只有细盐与纸张,还有农具。”
“农桑之事我虽涉猎不深,但瞧那农具图纸,便可知其精妙之处。”
“桑青冬至佳节都不曾归家,想来,便是为了这农具。”
话说到这儿,御衡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桑青毕生所学便是耕种,农具制造非他所擅长。”
“我们,便是要借助他,将这农具图纸献给陛下。”
御衡的目光幽深了几分。
“陛下所图,可不止这些被匈奴夺走的地界。”
“我们现在便是要让陛下知道,墨家所做的东西。”
“上考工室、尚方都做不出来的。”
楚俭之听着他的话,似有所悟。
一片寂静中,传来了一阵叫好声。
听这声便知,结果如楚俭之预料的那般,楚骁胜了。
楚俭之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眼一亮,目光灼灼的望向御衡。
“巨子,桑青大人也不知何时才能归家,不如便让阿骁带我们去求见骠骑将军吧。”
“骠骑将军如今是陛下身前红人,若由他引荐,我们在陛下面前也更得脸些!”
御衡端着茶盏的手立刻顿住,看向楚俭之的眼中,有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来长安这么久,你莫不是还看不出,这卫大将军与霍骠骑是只想做纯臣?”
“整个长安城,也只有他们二位府上没有养任何门客。”
“除了几家姻亲,与朝中其他官员皆是关系平淡,甚至是交恶。”
楚俭之瞠目结舌,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御衡叹息,“当初,就该让你早些出来历练。”
“罢了,往日旧事不提也罢。”
楚俭之有些羞愧、有些委屈。
“是俭之浅薄了,这些日子,我会多往市集走走,多请教族中长辈,好好学一学人情世故。”
瞧着他的态度,御衡心中不满散了几分。
“你先下去吧,让楚骁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