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上空的青龙虚影盘桓整日,鳞甲间流转的青光映得宫墙泛冷。
苏御立在宣武门城楼,指节捏得密报簌簌作响,眼底压着山雨欲来的暗沉。
春末的风卷着柳絮掠过他肩头,却化不开眉峰间凝着的霜色。
\"王爷且用茶。\"
王修捧着青瓷盏的手微微发颤,茶盏底在汉白玉栏杆上磕出细碎声响,
\"您自卯时便在此守望,此刻已近酉时...\"
苏御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灌进喉间却激不起半分暖意:
\"户部的损失统计可曾出来?三地叛乱到底淘空了多少家底?\"
\"回王爷,\"
王修垂眸避开那双淬了冰的眼,
\"初步核算,商路阻断致税收锐减四成,加之平叛军费...\"
他声音渐低,末了只剩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国库余额:白银82万两(仅够维持三个月军费)】
系统机械音在识海响起时,苏御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去年西北雪灾刚耗空半国库,如今又遇内乱,这82万两白银直如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白雨晴的脚步声伴着甲胄轻响自楼梯炸开,她腰间横刀未佩,墨发用牛皮绳随意束着,衣襟上还沾着半片草叶:
\"殿下,崔氏的尾巴叫我揪住了!\"
她扬手将一卷泛黄账册拍在栏杆上,
\"单是苏杭二州的丝绸税,他们就联合三十余家商户偷逃二十万两!\"
晨雾未散时,金銮殿内已沸如鼎镬。苏御立在丹陛之下,身后四名禁军抬着丈许高的木箱,箱身青铜齿轮泛着冷光,在晨光中流转着奇异的纹路。
\"诸位爱卿且看。\"
他屈指叩了叩木箱,殿内霎时鸦雀无声。
一枚五十两银锭自他指间滑落,跌进箱顶凹槽的瞬间,齿轮突然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
众人下意识前倾身子,只见侧面小口里缓缓吐出一张薄纸,墨字清晰如印:
\"足银九三,重五十两,应税银五两。\"
户部尚书扶着金銮殿的蟠龙柱险些跌倒:
\"此等神物...莫非是天赐祥瑞?\"
\"不过是些机巧之术。\"
苏御拂袖打开木箱夹层,露出内里错综复杂的齿轮组,\"若能辅以新制,商税必能充盈国库。\"
他抬眸扫过阶下群臣,目光在崔明远那张青灰色的脸上顿了顿。
小皇帝探身向前,龙袍下摆扫过御阶:\"王叔快与朕细说!\"
\"新制有三。\"
苏御展开羊皮图纸,朱砂笔圈出的\"十税一\"
三字格外醒目,
\"其一,尽撤全国关卡杂税,无论水陆,只按货值十取其一;
其二,商户缴税后可获通关文牒,凭此牒可畅行十三州;其三...\"
\"启禀陛下,\"
崔明远突然跨出班次,朝珠在胸前晃出急促的弧线,
\"此法虽妙,却恐难防奸商舞弊。若无层层盘查,恐有漏网之鱼!\"
汴河码头的日头正毒,新立的税吏衙门前排起长队。
胡商的骆驼队踢踏而过,商人们攥着银锭在烈日下擦汗,目光频频扫向那台吞银吐纸的\"验钞机\"。
\"这位客官留步。\"
年轻税吏伸手拦住一辆青布篷车,腰间铁哨子泛着油光,
\"您这车绸缎经查验值八百两,按十税一需缴八十两税银。\"
车内传来绸缎商的赔笑:
\"大人通融则个,小本生意...\"
\"通融不得!\"
税吏猛地扯开腰间皮袋,露出内里明黄的圣旨副本,
\"王爷有令,偷税者货物充公,举报者得三成赏银!\"
他话音未落,蹲在墙角的市井泼皮们顿时眼睛发亮,饿狼般盯着那辆篷车。
码头西侧的茶楼里,白雨晴咬着瓜子仁往楼下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短刀:
\"那老东西倒是沉得住气。\"
谢道韫捏着茶盏的指尖骤然收紧:\"快看,崔府的老狗!\"
穿月白短打的崔府管事正缩在盐商堆里,袖口翻出半片杏黄锦缎,几人交头接耳间,一本朱红封面的账册迅速易手。
白雨晴刚要起身,却被谢道韫按住手腕——后者用茶盖拨了拨浮沫,目光始终未离那管事腰间晃动的玉佩:
\"且看他们耍什么花招。\"
户部大堂的铜漏滴答作响,老尚书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狼毫。
他面前摊着的账册上,首月商税收入的朱笔数字刺得人眼眶发烫:\"天佑我朝...天佑我朝啊!\"
他颤巍巍向苏御作揖,胡子上的茶渍滴在账册上晕开小片水痕,\"竟比旧制多出两倍有余!\"
苏御轻叩着紫檀桌案,指节下垫着的西洋怀表传来规律震动。
忽听门外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王修连滚带爬冲进来,冠带歪斜得挂在肩头:
\"王爷!大事不好!江南八大商帮...集体罢市了!\"
\"罢市?\"
苏御挑眉抿了口冷茶,杯底与案几相碰发出清脆声响,\"他们可提了条件?\"
\"说是...说是新税太重,求陛下恢复旧制...\"
王修话未说完,白雨晴已拍案而起,剑柄磕在桌角迸出火星:
\"纯属放屁!我前日才从扬州回来,街头卖茶汤的老儿都夸新制省心,定是那几个垄断盐铁的老匹夫搞鬼!\"
谢道韫指尖轻轻划过案上《江南商帮名录》,指尖在\"崔氏姻亲\"几字上顿住:
\"崔明远之妹,嫁与徽商汪家次子为妻...\"
三更梆子响过三声时,苏御案头的牛油烛爆了灯花。
他揉着眉心翻开最新的商帮密报,突然瞥见账册边缘一列不起眼的\"铁器贸易\"——本该销往西域的精铁,却有三成流向了江南山区。
【警告!检测到异常白银流动!】
系统红光骤起的刹那,白雨晴的刀已劈断窗闩,谢道韫紧随其后掠进屋子,两人衣襟上都沾着夜露:
\"在查崔家的银庄!他们在转移库银!\"
三张地图在案上拼合时,银车路线如蛛网般聚向同一个红点——皇陵。
\"好个调虎离山!\"
苏御猛地起身,腰间玉佩撞在桌角碎成两半,
\"罢市是虚,偷运白银才是实!他们想拿这些银子...\"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自城北传来,三人奔至窗前时,只见皇陵方向腾起冲天青光,比三日前的青龙虚影更盛三分。
谢道韫脸色骤变,袖中竹简滑落露出半卷《青铜鼎志》:
\"传说开国皇帝以百万白银镇鼎...他们是要破开封印!\"
苏御按住腰间的系统终端,眼底燃起狠厉的光。
指尖在虚空划出一串指令时,远处传来晨钟轰鸣,新一天的朝阳正刺破云层,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柄出鞘的剑,直指皇陵方向翻涌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