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顺把自己吐干净了才好受些,扶着申椒的手又进了帐篷。
魏钱这个胆小怕事的这时才从屏风后头冒出头:“哎呀呀呀,我的公子啊,快来搭个脉吧,您这脸色实在不好看啊,真是遭老罪了,十一公子这可真是……粗鲁无礼,魏某人刚刚都想同他拼了……”
魏钱嘚吧嘚吧的在那里马后炮。
薛顺没什么精神的坐到床上懒得搭理他,自己摩挲着有些抽疼的肠胃。
申椒去倒了杯温水,薛顺就着她的手漱了口,吃了两颗魏钱递过来的丹药。
身体还算好,但来时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的。
薛顺用力握紧了申椒探过来想为他揉腹的手,一声不吭的抬眼看向她:“不用弄,我没事儿。”
“公子的手好凉,奴婢去取个汤婆子来吧。”
申椒试图抽手起身,薛顺却握的更紧了,还把她往身边扯了扯,攥着她手贴在胸前:“路上吹了风,陪我坐会儿就好。”
他垂下眼,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对,心跳的也不像往常一般平缓。
申椒凑近了一些,两只手都抓着他的手搓揉道:“那奴婢帮公子暖一暖。”
薛顺神色微动,低头看向两人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申椒趁机给没眼色的魏钱使了个眼神:愣着干嘛?走啊你,没见这儿正伤心呢嘛。
魏钱领会到她的意思了,但纹丝不动,还摇摇头:不走,外头危险,你们就当看不见我吧。
他蹑手蹑脚的缩回屏风后面。
窸窸窣窣了一阵,总算没了声响。
但薛顺和申椒又不瞎,屏风后头那么一大坨阴影,谁能看不见啊。
这样的情景下薛顺是必然不会吐露心声,发泄情绪的,连眼泪都不好往下掉。
虽然他看不起来也没有想哭的意思,不过体贴如申椒,还是想给他找找掉眼泪不被人看见的法子。
“公子要不要躺一会儿?”
背过身盖上被子就没人能看见了嘛。
她觉着这主意不错。
薛顺却反问道:“你累不累?要歇会儿嘛?”
申椒挺有精神头的,还能再骑着马出去跑十圈,听他这么问只能说:“还好,奴婢不太累。”
“那你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
薛顺想说的是躺一会儿,目光触及屏风后的身影,又将涌到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其实没必要,蓼莪院就那么大点儿地方,能藏住多少事儿,薛顺又总是忍不住看她,往她跟前凑,瞎子也能觉出几分端倪了。
何况这个个都是耳聪目明的人。
他怕申椒在乎。
可申椒不在乎,要不然最开始就把不情愿挂在脸上了,怎么可能和他往一起凑?
“公子歇会儿吧,奴婢陪公子躺一会儿好嘛?”
薛顺怔愣的看了看她,缓缓点头:“好。”
两人合衣而卧,薛顺习惯性的摊开胳膊将申椒揽在怀里,申椒也不老实自己躺舒服了,仗着有被子遮挡,竟将手探进他的衣裳,去按揉他的肚子。
时轻时重的叫人难受。
全当一块面乱揉。
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前的温柔体贴。
薛顺忍了一会儿,才皱着眉按住她作动的手,轻轻的朝她摇摇头。
把她的手移到心口的地方握紧了,将她又往怀里搂了搂,默默的合上眼。
申椒心知是没得玩了,只好老实的数着他的心跳入睡。
两个人看起来挺安静的。
饶是如此,这样的作法仍有些……大胆。
江湖人不拘小节,是不拘小节。
兴致一起,看对了眼,拉着幕天席地、翻云覆雨也不稀奇,但再怎么腻乎,多少还是会背着点儿人。
魏钱是个看病的郎中,又不是个暖床的书童。
年轻啊,还是太年轻了。
魏钱神色复杂,感慨万千的撅在屏风后头看了半天,才默默爬回自己的床榻。
这是头一天,大伙可以尽情的休整,有精神头,想去打猎的也可以自己带人去,不必一起。
薛顺不想出去也没什么。
两人干脆一觉睡到了下午。
再醒来时,心中的郁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取而代之的是空落落的饥饿感和几乎麻木的手臂。
申椒的手还搭在薛顺的心口上,有些沉,也将那里护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暖。
嗯……
多少还是有点儿透风的。
半清醒半迷糊的申椒一边说着:“公子醒了?”
一边满不在乎的将手撑在他肚子上坐起身。
薛顺睡的有些冒汗,所以在被子打开的瞬间就感觉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害他“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慢腾腾的坐起身,捂着肚子,将头埋进申椒的颈窝里,冒了一会儿冷汗,直到全身发麻发寒的劲儿退去了,才闷声道:“我饿了,去帮我拿点儿吃的来。”
“公子要吃什么?”
“给我煮碗面吧。”
薛顺是有点儿迷信在身上的,讲究一个上马饺子,下马面,或许是因为他自幼在北庭那边长大的缘故,所以习惯了那边的风俗。
申椒对吃什么无所谓,只是有点儿讨厌出来玩还要做饭。
不过谁让他是主子呢。
申椒掏出帕子细细的擦拭着他额角的冷汗,轻声道:“奴婢这就去。”
薛顺有点气,不仅毫不领情,还一把将帕子拽了过去,含嗔带怨的白她一眼,没好气道:“快去吧你,我自己来。”
申椒嘻嘻一笑,开心的转身就走,完全没拿他那点儿脾气当回事。
薛顺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头失笑。
申椒回来的很快。
春天万物复苏,外面对她而言多少有些吵闹,所有花草树木都在吱哇乱叫着什么我要抽条,我要长高,别挡亮,我开花好漂亮,这么多人……
乱七八糟的吵的人烦躁不已,申椒心知这是自己得了癔症,和它们没有什么关系,但仍有种想放火烧山的冲动。
她干的出这种缺德事儿,所以……还是少在外头晃荡的好。
值得高兴的是,外头的人都捯饬的溜光水滑的,看起来很顺眼。
好坏参半吧。
申椒将一把鲜红的三月泡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嚼着,酸甜的汁水炸开在唇齿间。
薛顺端着面碗看着桌上的几片草叶,欲言又止:“一颗都不给我嘛?”
申椒:哎呦,忘了……
“没洗过,不干净。”
“那你还吃?”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薛顺:……
“你糊弄我也用心些吧?”他不满的嚷嚷起来。
“这怎么是糊弄呢?”申椒想起什么,指着面碗说,“奴婢给您煎了一个极圆的蛋,而且蛋黄刚好在正中央,多漂亮呀。”
“这和野果有关系嘛?”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这么好敷衍?
“不过……的确挺好看的。”他清了清嗓子。
申椒趴在桌子上美滋滋的说:
“是吧是吧,为了挑这么一个出来,奴婢都吃撑了,奖赏自己一把野果子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公子这也要分?未免忒小气计较了。”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