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在厂区联排平房前停下,这还是陆临舟第一次回到他省城的家。
周瑾园推开车门,扶着陆临舟下车。
沈曼宁最后一个下车,小跑向最中间的青瓦屋,指了指铁门上的红漆门牌。
“哥哥,这个就是我们家!”
周瑾园推开门,门轴发出“吱呀”响,带着他们进去了。
林穗穗跟在最后面,帮着于婶拎行李。
她已经参观过这房子了,现在他们“一家四口”要亲近,她就不参与了。
林穗穗偷偷溜回她的保姆房,没有一个人发现。
进了陆临舟房间,周瑾园眼眶又红了:“临舟啊,我们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改变你房间的布局。之前在员工筒子楼里是怎么样的,现在就是怎么样的,我们时时刻刻都在等着你回来。”
“是啊临舟。”陆远国也有些动容:“这些年,爸爸妈妈总算是找到你了。”
陆临舟紧攥双拳,心脏也闷闷的。
如果不是陆临山的父母给他下了药,他一年多前,应该就已经回来了。
“我也一直在期待你回来,哥哥!”沈曼宁也上前来,指了指床上的床品:“这样的装饰,你还满意吗?”
陆临舟神色柔和了些:“谢谢。”
周瑾园叹了口气,伸手替陆临舟整理枕头:“你这孩子,跟家里还见外。曼宁啊,多亏你想着收拾房间,不然临舟回来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应该的!”沈曼宁笑眯眯地说道:“陆叔周姨把我当亲女儿,我当然得替你们操心。”
她偷瞄陆临舟,见他正专注看着床,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到真有几分感谢她的意思,突然壮着胆子说:“哥哥在军校一定很厉害吧?我们学校的宣传栏,还常贴着海城军校的招生海报呢!”
“当然厉害。”陆远国难得露出骄傲的神色:“别说是柳湾村了,省城里一年都难得考到几个。你哥哥是柳湾村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考上省城军校的,是全村人的骄傲。”
沈曼宁的指甲掐进掌心,原来他不是普通的乡下人,是会被敲锣打鼓庆祝的“天之骄子”。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突然觉得挤走林穗穗这件事无比紧迫。
“哥哥这么厉害。”她故意放软声音:“以后转业了,厂里肯定抢着要。”
陆临舟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秒,淡声道:“转业的事还早。”
周瑾园拍了拍沈曼宁的手:“曼宁啊,你哥哥常年不在家,我们早就把你当亲闺女了。等你考上大学,咱们家就凑齐‘一文一武’了。”
“我一定好好考!”沈曼宁点头,底气突然足了些,“等我毕业了,就留在厂里照顾你们,一辈子不离开。”
正说着,远处的房间里突然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动,声音又大又吵,还很怪异。
陆临舟猛地抬头,陆远国和周瑾园也闻声偏头。
周瑾园疑惑:“这是什么声音?”
沈曼宁抬眸望过去:“是姐姐的房间!”
陆临舟眉头微拧,几乎没有犹豫,大步迈着朝林穗穗房间走去。
他推门进去时,正看见林穗穗弓着腰推床,木床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响。
屋顶漏水漏得厉害,搪瓷盆里接的水已漫到盆沿,水滴“滴答”砸在水面,在昏黄灯泡下泛着微光。
周瑾园惊呼一声:“这屋里漏得怎么这么凶了?!穗穗,你在做什么?”
“没事没事。”林穗穗抹了把额角的汗,后背因为流汗洇出个不规则的印子:“我把这床挪一下。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们了。”
其实林穗穗白天就把床给挪过去了。
但回到这破烂漏水的房间,越想越是不爽。
在柳湾村的房子也破旧,但傻子陆临舟是个身强力壮擅长动手的男人。
他心疼她,所以只要家里有任何破漏的地方,他都会第一时间替她修好了。
这种罪,她穿越过来这么久,真还是第一次遭!
凭什么啊?!
陆家比柳湾村好很多很多,可唯一一个破的房间被她撞上了,她折腾了一天,不能吃闷亏。
林穗穗当机立断,故意再次挪床,发出响声。
至少得让他们知道,这个房间有问题。
“可能是因为我把发霉的墙灰给铲了,所以漏水越来越厉害了。我怕又滴到床上,就把床挪一挪。”
她说话时,木床“吱呀”一声卡在水泥地的裂缝里,床板缝里漏出半片霉掉的墙皮。
陆远国蹲下身摸了摸墙面,手指沾了点青黑的霉灰,是林穗穗没铲到的:“这墙都返潮成这样了,怎么住人?”
他转头对周瑾园:“明天让后勤处派个瓦工来,把房顶的石棉瓦换了。”
“不用不用!我已经把霉掉的墙皮铲了,铺了层报纸在床垫下,凑合住就行。”林穗穗慌忙摆手,表情有些委屈:“这么好的房子,我一个乡下人住已经很知足了。”
听了这话,周瑾园心下一惊。
她和陆远国虽然不那么情愿林穗穗跟来省城,但毕竟来者是客。
更何况,林穗穗又确实帮了陆临舟很多。
陆临舟生病期间都是她在照顾,又想尽办法让他们去认他。要不是她,他们还找不回陆临舟,是他们实打实的恩人。
他们这样对家里的恩人,实在是不合适。
“说什么呢!”周瑾园开口道:“是我们没安排好,我让于婶进来把床给你换干净的,明天就找人来修缮房间。”
林穗穗眼眶一红,感激涕零:“我来省城本就麻烦你们了,有地方住就很感恩了,实在不需要麻烦你们专门为我修这个房间……”
林穗穗话音未落,陆临舟沉冷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他看了沈曼宁一眼,问道:“为什么把她安排到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