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家,林穗穗还处于哑口无言的状态里。
她推开院子门,晾衣绳上的衣服都收了下来。
林穗穗攥着衣角的手指节发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林穗穗快步冲进陆临舟房间,目光落在地上。
原本地上放着陆临舟还未完全打包好的行李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陆家现在只有林穗穗和陆临舟两个人,也只有他们有家里的钥匙。
她不在的时候,一定是陆临舟给了钥匙给其他人,进来拿走了他的行李。
门口传来响动,林穗穗出房间去看,竟然是陆远国夫妇。
“穗穗。”周瑾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远国在她身旁,陪着她往里走。
周瑾园低头拎着个布包,走进堂屋时把包放到桌上。
陆远国往她手里塞了串钥匙:“我们找人准备给你们把老屋翻新一下,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这是镇上招待所的钥匙。”
她攥着钥匙,金属边缘硌进掌心,她听见自己的嗓音沙沙的:“这是什么意思?”
周瑾园解释:“我们很感激你照顾临舟这么久,你们家的事,村里热心人都跟我们说了。”
周瑾园伸手去拿桌上的布包,一边说,一边打开:“老屋环境不好,我们打算让人来翻新一下,让你住得舒服些。还有这些……”
布包打开,露出叠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林穗穗下意识后退半步:“我不要钱。”
“这是临舟的意思。”周瑾园轻声道:“你就收下吧,你不收下,我们也是不安心的。”
林穗穗摇了摇头,周瑾园就已经关上了布包,没再给她还回来的机会。
“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保重。”说完,周瑾园直接把那些钱放到林穗穗房间里。
然后拉着陆远国,离开了林穗穗家。
林穗穗看着桌上一堆十元纸钱,这已经是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最大面额了。
这一沓钱,起码有两千元。
看得出来,他们很有诚意,但这并不是林穗穗想要的。
……
陆远国夫妇刚走五分钟。
院墙上就“嗖”地飞进来块砖头,“砰”地砸在鸡食盆旁,惊得母鸡扑棱着乱飞。
林穗穗抄起扁担冲出去,只看见陆阿虎的破背心闪过竹篱笆,跑得比马还快。
“陆阿虎!”她挥着扁担追两步,陆阿虎却已经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林穗穗记得,陆大雷为了让陆阿虎给他养老,愣是在警察面前把所有的事都认给自己了。
这很显然,是陆阿虎要替陆大雷报仇。
瘸腿老周拄着拐棍站在路口,欲言又止:“穗穗,陆家那孩子,你还是要注意点。”
想了想又说:“不过也没事,反正你都要走了,他们也伤不到你。”
“知道了叔。”她擦了擦额角的汗,转身往回走。
林穗穗心里清楚,只要是她待在柳湾村一天,她就没好日子过一天。
……
林穗穗拎着那块破砖头往外走,扔到不远处田埂上,这才往回走。
还没进门,就见春苗嫂举着件花布衫冲进自家院子里。
“穗穗,在不在啊穗穗?”春苗嫂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看看这个!”
“我在这儿。”林穗穗扬声应道。
春苗嫂闻言又出来,抖开衣服给林穗穗看:“好看不?”
花布在阳光下绽开,大朵的牡丹印在靛蓝底上,艳得刺眼。
两人一起往院子里走,林穗穗看着那衣服一怔:“这是?”
“我昨天连夜给你做的!”春苗嫂把衣服往她怀里塞:“省城时兴这个!你穿上准好看!”
布料蹭过她手背,触感滑腻。
“不用不用!”林穗穗眼眶止不住泛红。
“怎么不用?”春苗嫂嗔道:“你这马上要去省城了,也得有点好看的衣服撑撑场面!”
“我……”林穗穗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家男人瘫子一个,你和你家临舟都帮了我不少,春苗嫂都记在心里呢!”春苗嫂伸手抱了抱她:“你以后去了省城也好好生活!咱们村里人不知多羡慕你呢!”
林穗穗眼睛热热的,她忍着情绪:“谢谢春苗嫂。”
“行了,我就先走了,家里还一堆事儿等着我干呢。”春苗嫂说完这话,就匆匆地走了。
院子里突然静得可怕。
林穗穗低头看着那花衣裳,心里委屈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知道她要跟着去省城,他们一家三口却不要她。
这么久以来,她想办法让他清醒,他病了她也一直在照顾他,那么拼尽全力替他留下父母,让他们认亲。
可到头来,他们居然背着她要离开,甚至没有问过她需要什么。
林穗穗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丑。
做了这么多,他们却把她当累赘一样扔开。
可林穗穗又突然想起陆临舟刚清醒的时候,也是瞒着她想走。
看来这一家人,都是这样冷漠的性子。
可林穗穗以后还怎么继续在柳湾村待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下定了决心。
既然他们不仁,她也就只好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