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悬在空中,衣襟飞扬,宛如天神的唐行,场边的三位护法哪还敢吐出个不字!曹光冲着唐行连连施礼,搀扶着断了一臂的李才;欧阳近一把扛起跪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柳源,不去理她口中恶毒的咒骂;后面跟着见识到江湖险恶,紧紧夹着尾巴的胡公子。五人头也不回灰溜溜地离开了白家。
白家的危机一解,唐行便不再耀武扬威地悬在半空了。其实他体内重伤未愈,和二护法一番恶战更已耗费了全部的气力,只是为了震慑对手才勉强撑着。待“日进斗金”四护法一走,他便靠在小烈身边,假作与他交谈,实际上已是透支体力,站都站不稳了。
如今李管家已死,白夫人便彻底拿回了白家的主权,她颤抖着取下幂罗,虽年纪不过三十来岁,可因为遭到软禁迫害,数年来一直心神不宁,虽未像李管家对外说得那样身患恶疾,但面目神情都极为憔悴虚弱,脸上虽少见皱纹,但眼眶深陷,头发花白,看上去至少比实际年龄老上了十岁。母女二人时隔许久终于相见,不由得抱头痛哭。白夫人终获自由自然欢喜,白小姐不仅取消了恼人的婚事,而且白家的危机也一并解除了,双喜临门自也是万分的高兴。母女俩搂在一块儿哭了半晌,白夫人才平复了心情,白家此时虽已除去了恶奴大患,但眼下更是有无数事情需要她解决。
她先是领着女儿向救命恩人唐行、小烈道谢,小烈见到白鹿小姐终于又展开了无忧无虑的笑颜,心中自是欢喜。白氏母女欲向叔侄两人跪行大礼,却被唐行伸手拦住。
“白夫人万万莫要如此,”唐行一指小烈,说道:“若非白家这些年来诸般照顾,我这侄儿也许早已命丧深山了,要谢也是我该给你们叩首磕头啊!”一旁的白小姐和小烈四目相对,虽未发一言,但心中的愉悦早已溢于言表了。
“妾身这些年遭恶奴软禁,早已自顾不暇了。幸而小女有些许自由,对小烈这孩子的帮助也怕是杯水车薪。不过贵侄坚强勇敢,独居深山也能如鱼得水般自在。您所言,妾身实是愧不敢当!可此番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母女二人只怕还要备受欺辱,白家百年基业只怕也要被恶人尽数掠去!您的救命护家之恩,妾身是怎样也报不完的!只是不知二位今后有何打算?”白夫人感激涕零地说道。她本想拿出些白家产业来报答二人,又怕唐突了身为通天阁九楹的唐行。
唐行看了眼小烈,两人眼神相交,看到了小烈眼中的坚定,于是安心一笑,说道:“此次已驱走了宏宝行的大部分势力,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打贵府的主意了!白夫人只需召集白家宗亲,进一步铲除掉宏宝行的余孽便可安枕无忧了。在下离京已久,阁中甚是挂念,所以我想早点回神都复命。小烈这孩子承蒙诸位多年关照,现在也已长大,我俩商量好了,他随我回通天阁!这孩子天赋不错,若好好栽培,日后必成大器。”
一旁的小烈也点头附和,他年纪尚小,不晓得神都与曲州之间隔着万水千山,心里虽舍不得白鹿小姐,但以为日后若有空闲便可随时赶来曲州相见,心中也没那么多离别时的惆怅。小烈此时虽不甚明白进通天阁意味着什么,但他信赖唐行,至少觉得能和唐叔叔一起,日子必会过得有趣多彩!
看着天色已过戌时,白夫人一边请叔侄俩暂时歇息一下,换掉下人装扮;一边指挥仆役们清理现场,搬走死伤之人。李管家往日虽有恶行,但他最后拼死护主为自己赢回了尊严,也予其厚葬,请仵作妥善保管好他的尸身。而此时的第一等大事是填饱唐行叔侄的肚子!唐行和小烈一早便混入白府刺探,一整天来紧张得几乎粒米未进,此刻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白家母女也好不了多少,她们担惊受怕了几个月,寝食难安,此刻骤然脱困,自也是食欲大开。
四人的宴席就摆在了内宅白夫人的住所,此时时间已太晚,所以菜色并不怎么豪奢,皆是些白府后厨擅长的家常菜肴,但对饿了一天的四位来说,不啻皆是珍馐美味,白夫人屏退了侍立的下人,四人席间少有交谈的自顾自地吃了个饱。
眼见叔侄二人吃得腆肚靠着椅背,白夫人便起身向两位恩人举杯敬酒,她这些年身边皆是李密的耳目,只能谨言慎行,此刻酒过三巡,借着酒劲儿便把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尽数吐露,她早已不把叔侄俩当成外人了,说到动情之处,不免抱着白小姐痛哭一场。
“舒儿,为娘无能这些年真的苦了你了!”白夫人望着自己不知何时已出落得美丽动人的女儿,心里满是愧疚。
“娘,咱们此刻母女平安便是最大的幸福,以往些许苦楚不过是前世的冤孽,今世的报应罢了。”白鹿小姐握着母亲的手,她外表虽弱不禁风,但内心其实甚是坚强,不然也不能在众人面前手刃贼人,据理力争了。
白夫人轻抚着女儿的脸庞,似放下了心结一般,长吁口气,说道:“我的舒儿也不小了,娘知道你从小便想去神都,其实是心里一直对京城的李纪表哥有意,等娘将家里的事安排妥帖了,便送你去京城!”
白小姐闻言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她扑在母亲怀中不敢见人,嘴上虽说着不愿进京,要陪母亲到老,可脸上透露出的喜悦可是谁都瞒不住的。
唐行一听,便心叫不好,原来这白家小姐早就有了心上人,这小烈忙活一场却是个单相思!他偷眼观瞧小烈,见他脸上失落之情一闪而过,然后似是强忍着心中剧痛,撑出一脸木然的微笑。唐行心中既是心疼,又觉好笑,只得在桌下轻轻拍拍小烈的大腿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