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曼眼泪挂睫毛上都凝结住了,她以为她听错了。
可赵玉锦再重复一遍,然后用那双很深情的桃花眼盯着她,带了点笑意,像是笃定她不会拒绝。
何曼哑然良久,才和他说“抱歉。”
赵玉锦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他几乎匪夷所思:“我哪里不如你的那个男朋友?我比他帅,比他有钱,喜欢我的人比喜欢他的多得多,”
他的话甚至幼稚天真的有些可笑。
“为什么不选我?”
何曼哭不出来了。
她看他,男生确实是帅气的,一张一看就很有钱的脸,浑身上下衣品穿搭既时尚又奢贵,气质很出众。
比起男友确实很不错。
可何曼还是不理解。
她拧眉看他好久:“你喜欢我什么?”
赵玉锦一怔:“啊……”
他一时半会儿有些答不上来,只好乱七八糟的说:“你挺漂亮的。”
何曼老实道:“我没有你之前交往的那些女生好看。”
赵玉锦又说:“你很优秀。”
何曼诚实说:“我挂过科,而且雅思还没过呢。”
赵玉锦眉心微蹙,他也觉得何曼不够那么优秀。
何曼当然看出他的神情,心里松了口气:“所以说,你其实不喜欢我。”
赵玉锦下意识反驳:“不是,我……”
他怎样?赵玉锦又说不上来。
何曼用很怜爱智障的目光看他,然后说:“同学,我还要去拍毕业照,再见。”
赵玉锦还想再拦她,女孩儿已经从他身边离开,他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慢慢想出一个答案。
“因为你人很好。”可爱,漂亮,都只是外在的优势,优秀也不是唯一的优点,最主要的是,你认真,专一,明媚,对感情忠诚而专一。
从来不会像那些女孩儿一样。
然而他迟来的回答终究太迟,女孩儿已经走远了。
何曼毕业后还是回了家乡,男友在京市奋斗一年后也终于回到家乡。
他接受了自己的平凡,明白他在京市或许要努力到拼命才能扎根,也明白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用大好的青春等他是多么不容易。
他签了家乡的工作,两人的感情得到亲戚朋友的认可和祝福。
何曼可以和他牵手走在马路上,在跨年夜倒数的钟声里和他拥抱接吻;可以带上他和好友四人行,开车逛游整个大西北;可以去寺庙求签时手牵着手,对别人说这是我的男朋友。
他们的感情很稳定,稳定到赵玉锦时而偷偷窥屏,试图从他们幸福的生活里探寻一点点他们不幸福不快乐的蛛丝马迹。
这样他就可以趁虚而入。
然而一切并不如他所愿。
大学毕业的第三年,何曼在朋友圈里发了婚礼邀请。
穿着雪白婚纱的女孩儿笑的明媚开朗,男人坚定的牵着她的手,眉眼温柔。
赵玉锦在那一夜喝的烂醉,周楷恰巧经过,顺路来看联姻妻子的弟弟一眼。
他当然也看到那条朋友圈。
原本以为心脏不会再跳动,可他还是没忍住,盯着赵玉锦的手机看了一遍又一遍。
陈奕迅的《稳稳的幸福》循环了一遍又一遍,昔日的少女,如今的新娘在镜头里笑的那样明媚漂亮,周楷端起酒瓶。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一见钟情,那种感情来的莫名其妙,以至于唯物主义如他都不得不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遇到所谓的情劫。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可看着她幸福,他竟然也觉得入口的酒不至于那样苦涩。
此后经年,赵玉锦依旧做他浪迹天涯的风流公子哥,那个少女似乎被他忘记,可他后来谈的好一些女朋友,眉目间却又都有她的痕迹。
只是何曼并不知晓,对于她而言,那位同校的赵二少无非只是校友,还是位似乎有些神经病的校友。
周楷在几年后和联姻妻子离婚,父母很快想让他再娶以便仕途再进一步,他却拒绝了。
年过四十时,父母妥协,问他若是有喜欢的女人,不管身世如何他们都能接受。
周楷想起那个女孩儿,随即微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他没有心动的人。
何曼自然也不知这件事,她只知晓她的朋友圈里多了一个人,头像是一片湛蓝的海,上面一棵黑色的树。
那个人每年除夕会准时准点和她发新年快乐,她想了许久,没想出这人是谁,只好想或许是曾经有一面之缘的某些人,因此在他发除夕快乐后也会客气的回一句同乐。
除此之外,他们再无交集。
何曼的日子平静而安宁,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平稳幸福。
一百来平的小家,父母朋友皆在身边,丈夫温和体贴,承诺她的都会做到。
小馨朵降世时,两家人皆在身边,她在全家人的期待里降世,所有长辈围着她。
何曼躺在床上,风吹着白纱到她面上,她总觉得这样的日子美好的像是虚假。
恍惚间,她似乎还经历了足够漫长的一生,没有灿烂有趣的大学生活,没有大大方方到令亲戚朋友都认可尊重的恋情,没有在家人们的期待下降临的小馨朵。
她似乎看到十八岁的她在好几个男人之间,他们说爱她,她迷茫不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在纠结中他们来脱她的衣服,她想挣扎,最后却半推半拒。
再后来,她大了肚子,独自一人在豪华而冰冷的别墅里,阳光照在身上,她却很迷茫。
手机里拍了许多照片,她却不敢发出去,就连父母打开视频,她也只能藏住隆起的肚子,欺骗他们自己在朋友家借住。
手术室的灯光冰冷,她十九岁生下那个孩子,吃尽苦头,哭着喊“妈妈”,围着她的却是冷漠而冷静的医生。
孩子发出第一声哭,她也忍不住泪流满面,那个男人上前来抱住她,语气听上去好怜惜,说她辛苦了。
何曼在他怀里哭,想质问他既然知道辛苦,为什么还要让她生孩子,她明明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可男人眼里的喜悦让她这些质问都变得没了意义,她扭过头不再看他,只默默落泪,
后来肚子大了一次又一次,她似乎也察觉到为人母的喜悦,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满怀怨愤。
她会期待孩子的降世,生产时不再哭着喊“妈妈”,她知道她如今做的这一切,一辈子都不能让她爸妈知道,否则他们一定会被她气死。
她从痛苦中品尝为人母的快乐,在那些男人变好的态度里寻找他们爱她的证据,然后用来麻痹自己。
直到生下最后一个孩子,似乎有人在她耳边欢呼,掌声伴随着“happy ending!”响起,何曼被吓醒。
丈夫握着她的手,替她擦满头的冷汗,担心的询问。
何曼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惊恐的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好可怕,好可怕的噩梦。